黑袍人缓步走出阴影,兜帽在移动间滑落,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左眉骨处一道寸许长的疤痕从额角贯到下颌,却没伤到眼睛——那双眼像淬了冰的黑曜石,正死死锁着方仁杰胸前凸起的玉佩轮廓,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你来了正好,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了”。
方仁杰后槽牙咬得发疼,短刃在掌心压出月牙形的印子。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破庙里那口裂了缝的老钟——奶娘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神判的骨硬\"时,他也是这样,指甲几乎要抠进砖缝里。
\"果然是你……神判门最后的血脉。\"黑袍人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沉郁,目光扫过方仁杰怀中露出一角的玉佩,\"当年你父亲逃走时,只带了半块玄鸟玉。\"
方仁杰的手指猛地收紧,短刃割破掌心的痛意顺着神经窜上来。
他强迫自己盯着对方靴底的泥——和柴房外那串通向地窖的脚印一模一样,说明这人刚从更深处的密道出来。\"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像浸在冷水里的铜钲,\"为何要借血影教之力控制书院?\"
黑袍人的手指拂过墙上一幅褪色画像,指节上老茧摩擦绢帛的沙沙声在密道里格外清晰。
那画像上的老者负手而立,腰间挂着与方仁杰玉佩纹路相同的玄鸟玉。\"二十年前,你父亲是这幅图的守护者。\"他忽然转头,眼尾刀疤跟着扯动,\"可他私吞了武库钥匙,带着神判门的秘典跑路。
于是……\"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血案便成了清理门户的仪式。\"
\"检测到关键抉择:是否揭露当年真相\/暂时压制情绪继续探查?\"系统提示音在方仁杰太阳穴炸开。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虎口——他想掀了这老东西的衣领,想问清奶娘是怎么死的,想问父亲到底有没有叛国。
可李同学说失踪的三个学生最后都进了柴房,此刻说不定就在这密道深处,浑身是血地等着。
他盯着黑袍人靴底未干的泥点——新踩的,说明学生可能还活着。
方仁杰松开短刃,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让声音听起来更平稳:\"若我是你们要找的人,为何要害这些学生?\"
\"他们是筛子。\"黑袍人笑了,刀疤跟着扭曲成狰狞的弧度,\"神判武库的门,要沾过三姓血才能开。\"他抬手比划了个三才阵的手势,\"三个学生,三姓,三滴血。
等凑齐了……\"他目光扫过方仁杰的玉佩,\"真正的继承者,才能握住钥匙。\"
方仁杰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想起李同学说失踪的三人分别姓陈、周、吴——正好三姓。\"所以你让血影教的人绑架他们,取血?\"
\"取血?\"黑袍人嗤笑一声,\"那是他们的荣幸。\"他转身往地道深处走,灯笼光在青石板上拉出细长的影子,\"跟上来,神判的小子。
你父亲藏钥匙的地方,该让你看看了。\"
方仁杰跟着黑袍人在密道里七拐八拐,随着前方光线逐渐变亮,一个宽敞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就在此时,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方仁杰的耳朵动了动——那不是猫踩翻瓦罐的动静,更像鞋底擦过屋檐的摩擦声。
黑袍人的瞳孔骤然收缩,灯笼剧烈晃动,将他的影子扯成扭曲的怪物:\"有人来了!\"他突然加快脚步,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急躁,\"跟上!
再晚,你连你父亲的骨头都见不着!\"
方仁杰摸向铜钲夹层里的火折子,指尖触到一个硬物——是柳姑娘今早塞给他的追踪粉,他暗自想着或许后面能用得上。
他望着黑袍人急切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密道顶端——那里有极淡的月光漏下来,混着一丝熟悉的沉水香。
铁链撞击声像淬了毒的针,刺得方仁杰耳膜发疼。
他几乎是瞬间拧身——石室角落的阴影里,最后一个失踪的吴姓学生正被拇指粗的铁链锁在青石柱上,校服前襟浸透暗红,额头抵着膝盖不住发抖,听见动静才猛地抬头,眼白里血丝盘成蛛网:\"救...救我!\"
而在石室的另一侧角落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另外两个学生蜷缩在那里,同样狼狈不堪。
\"筛子凑齐了。\"黑袍人突然扬起手,袖口滑出半枚玄鸟玉,与方仁杰怀中那半块纹路严丝合缝。
两侧墙缝里同时窜出四道黑影,玄色劲装下露出泛冷的刀刃——竟是血影教最擅长锁喉的\"铁线卫\"。
方仁杰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闻到学生身上浓重的铁锈味,混着黑衣人身上的血腥气——那不是刚沾的,是长期浸在血里养出的气味。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检测到战斗抉择:是否使用铜钲反击(消耗30%体力)\/施展《风雷腿残篇》震劲(需突破武脉)?\"
\"先救人。\"方仁杰咬碎后槽牙。
他想起李同学红着眼眶说\"吴胖子最会哄小孩,总把馒头掰一半分给流浪狗\",想起奶娘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神判的骨,要托住人间的苦\"。
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他突然屈膝沉腰,右腿肌肉如钢索绷起——这是《风雷腿残篇》里\"裂云式\"的起手式,可他只练到第三层,连武徒九品的瓶颈都没破。
\"咔!\"
第一柄淬毒短刀擦着他耳尖划过,在石壁上溅出火星。
方仁杰借势旋身,右腿如抽鞭般扫向最近的黑衣人膝弯——不是踢,是震!
残篇里那句\"气引雷,劲如震\"突然在脑海里炸响,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涌进口腔时,体内那根堵了三年的武脉\"轰\"地裂开!
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棍捅进骨髓。
方仁杰的额角暴起青筋,原本滞涩的内息突然如决堤洪水,顺着新通的脉络灌进右腿。
这一脚没踢中,却带起一阵狂风,吹得最近的黑衣人踉跄后退,短刀\"当啷\"落地。
系统提示音变了调:\"武脉突破成功!
检测到宿主触发隐藏条件'以智引武',当前境界:武师六品!\"
方仁杰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能清晰听见石室里每个人的心跳——黑袍人是沉稳的\"咚、咚\",学生是慌乱的\"突突\",黑衣人是紧绷的\"咔嗒咔嗒\"。
他弯腰抄起地上的短刀,刀柄还带着黑衣人掌心的汗,反手掷向锁着学生的铁链。
\"当!\"
刀身擦着铁链飞进墙缝,震得方仁杰虎口发麻。
但那声脆响像信号弹,四个黑衣人同时暴起——左边两个扑向学生,右边两个直取方仁杰咽喉。
\"找死。\"方仁杰低喝。
他现在能看清黑衣人手腕上的血管跳动,能预判他们出刀的角度。
左脚虚点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右边两人,左手成爪扣住第一个人的手腕,借力一扭——\"咔嚓\",腕骨碎裂声比铁链响得更脆。
第二人刀势已老,他侧头避开,右拳直接砸在对方喉结上,软骨碎裂的闷响混着学生的尖叫,在石室里荡起回音。
此时,黑袍人眼神闪烁,嘴角微微上扬,手指按在石壁某处凸起的砖上,指节因用力泛白,\"你父亲当年突破时,也震碎了三根石柱。\"
方仁杰的后颈突然冒起冷汗。
他转身时,正看见黑袍人按下机关——整座石室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原本闭合的铁网\"哗啦\"一声从四面八方垂下,将出口封得严严实实。
\"你说过带我看父亲藏钥匙的地方!\"方仁杰抓住最近的铁链荡到学生身边,用短刀砍着锁扣。
铁链粗得离谱,刀刃砍出缺口,却连半分松动都没有。
\"那得看你能不能活着出去。\"黑袍人退到铁网边缘,兜帽重新罩住脸,声音混着震动变得模糊,\"神判的武库,要的是能从绝境里扒出活路的人。
你父亲...当年就是这么进来的。\"
\"轰——\"
地面裂开的瞬间,方仁杰看见无数碎石从头顶砸下。
他想都没想,抄起学生扛在肩上,就地一滚躲进石柱后的空隙。
碎石雨砸在石柱上,溅起的石渣划破他的脸,咸腥的血滴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等他再抬头,原本的地面已经裂开一道黑黢黢的口子,深不见底的地下传来潮湿的霉味,混着一丝熟悉的檀木香气——是神判门秘典里记载的\"玄铁香\",只有核心殿阁才用这种香料。
\"抓紧!\"方仁杰吼了一声,拽着学生的腰带跳进裂缝。
下坠的风灌进衣领,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学生在怀里发出的抽噎。
黑暗中突然有冷光一闪,等他勉强睁眼,入目的是一座青铜判官像——足有两人高,右手持判官笔,左手托着一卷泛黄的卷轴,上面用朱砂写着:\"唯有智武双全者,方可启钥。\"
\"砰!\"
方仁杰重重砸在地面,怀里的学生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他撑着膝盖喘气,抬头看向四周——这里比上面更暗,只有判官像眼中嵌着的夜明珠散着幽光。
空气里漂浮着细密的灰尘,沾在他脸上,像极了奶娘旧屋里那口檀木箱子上的灰。
\"智武双全...\"方仁杰摸出怀中的玄鸟玉,碎片在夜明珠下泛着幽蓝。
他听见远处传来滴水声,很慢,很慢,像是有人在黑暗里数着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