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让朕来问几句,大家应该都不会有意见吧?”朱由校施施然说道。
众官:这不废话吗,不让你问,你万一再用声波伤人怎么办?也不看看我们这些人都老胳膊老腿了,可经受不住那恐怖的声波攻击。
“方卿,朕问你可知唐宋是何原因遭致国灭的?”朱由校刚问完问题,底下顿时一片哗然,这是审问罪犯?
不管别人如何,方从哲躬身回答道:“启禀陛下,唐宋皆亡于党争!”熟读历史的官员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话不假。
“那朕再问你,既然你知道党争亡国,那为何又要结党把持朝堂?”东林党点点头,陛下说的是。
“启禀陛下,臣实在是冤枉,说臣把持朝堂是无稽之谈,自臣做内阁首辅七年来,时时上书要求万历帝增加阁臣,可奏章进了内宫都杳无音讯,此事诸位大臣都可作证。”齐党官员点点头,这是事实。
“结党之说更是荒谬,如果将召见官员问询政务,出席某位大臣的宴请就成了结党,那么韩大人动不动就召集官员到府讨论朝政岂不是同样在结党?”齐楚浙三党肯定的点了点头。
东林党......
方从哲这招就是以其之矛攻其之盾,大舅就不要笑话二舅了。
“营私更加可笑,臣受万历帝首辅重托,平日里无不是鞠躬尽瘁,深怕自己的决策下错,导致民不聊生,所以任何事情都不曾一言而定,无不是召集众臣反复推敲,何曾干过坏事?节日间收取官员进献的礼金那也是无奈之举,官员之间的礼尚往来谁人没有?臣恳请陛下派锦衣卫上臣府上到臣老家去查访,臣一家仅有薄田千亩,那皆是万历帝所赏,臣站的直,坐的正,一生光明磊落,望陛下明察!”
言罢,方从哲深深的跪倒在地。
对于自己爷爷几十年不上朝的事,朱由校是清楚的。这就是老朱家那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外廷可能不清楚,作为孙子的朱由校是清楚的,自己爷爷之所以不上朝,就是怕被人发现自己是瘸子,害怕自己被大臣看轻导致没有皇帝的威严。对于方从哲独自一人支撑内阁整整七年这件事,朱由校能说什么?老爷子恨不得撤销内阁,但又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能上朝又不得不依赖内阁,这种矛盾心理,也只有刚即位的朱由校能理解。
“方卿的苦劳,朕是清楚的,但罪不至此。这个首辅朕还让你继续当,不过有言在先,接下来朕要看你的表现,表现的好,将功抵罪,若是当不好,告老还乡就不必想了,咱们午门见。”
东林党哗然,不对啊,我们不是在审问方从哲的罪状吗?怎么画风变的这么快,一来二回的就无罪了?
东林党不肯了,刚被点名的阁臣韩爌看不下去了,走出队列,准备继续弹劾方从哲。
这就是典型的东林风格,打了小的,老的就站出来,绵绵不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未等韩爌言语,朱由校率先沉凝说道:“朕以为孙卿所言不无道理,结党营私乃朕绝不容忍之事,太祖时期便已严令禁止,朕之新朝更是断不可有。锦衣卫指挥使、东厂厂督何在。”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奴才东厂厂督魏忠贤叩见陛下。”骆思恭自武将队列中走出,立于朱由校身侧的魏忠贤躬身听候圣谕。
“传朕旨意,令锦衣卫、东厂详查民间有组织有预谋之妄议朝政之事,务必彻查,追根溯源,凡涉事者,一个不落,皆给朕拿下。然朕不许尔等滥用酷刑,须文明执法,可听清了?”
“臣等遵旨!”
等会,咱们今日早朝所论何事来着?不是在讨伐首辅方从哲吗?怎么突然变成彻查结党之事了?
“这份奏折是三个月前的,你这个首辅是如何当的,给朕拿出个章程出来。”
说完,朱由校从魏忠贤手中接过一份奏折扔到了方从哲跟前。
“万历四十八年六月,陕西延安府知府、陕西巡抚急报,延安府各地发生干旱,土地颗粒无收,数万流民蜂拥至西安府......”
方从哲看过奏章,回禀道:“陛下,内阁当时已经发给延安府的赈灾银两及粮食已经不少了,为何逃难流民还有如此之多,想必是地方官员办事不力......”
他话还没说完,兵科给事中杨涟急不可耐的站出来打断了他的发言。
“陛下,方老贼十五条大罪罪证确凿,绝不可任由此贼继续祸害朝堂,否则我大明危邑!望陛下国事为重,罢免方从哲首辅之位,以能者居之。”
“还请陛下罢免方从哲,还朝堂一朗朗乾坤。”几乎半数的文官都从队列中站出来,齐齐拜倒在地。
这是纳谏?分明就是逼宫,这可是东林党的拿手好戏,动不动就逼宫给皇帝看,你不答应你就是昏君。
实际上,朝堂之上的官员对于延安府的饥荒消息早就清楚,可是没有一人在新朝两次早朝上提起过。
对于上奏的官员是谁他们都十分清楚,可以说此人还和东林党有渊源。只不过此人过于务实,受东林不喜而已。何况如今地方上同样有着半数的东林官员,你这一道奏折要死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人是东陵党?加上方从哲这通解释,可让当场的东林人头皮发麻。
赈灾物资哪里去了?大明朝自太祖之后,历年来的赈灾物资起运前就要损耗半数给予在京各级官员分润,这可是历朝历代的祖制啊,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他们怎么敢开口将此事摆在台面上?
他们也怕万一皇帝下旨彻查,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特别是户部。
所以韩爌退回文臣队伍时,急忙给杨涟使了个眼色,让其赶紧的转移话题,给皇帝来个乾坤大挪移。
对于小太监那尖锐的嗓子里蹦出的那一组组血淋淋的数字,朱由校心中的怒火在不断的燃烧,双眼冒火的他望着底下那些对于因灾死亡人数毫无感觉的大臣,他除了愤怒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何词来形容了,更别提此刻还妄想转移话题的杨涟。
可能是因为来自后世的缘故,那时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谁也不敢在救灾物资上动手脚,当地老百姓与远道而来的救援人员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画面那是非常常见的。
可堂堂大明朝,别说八方支援了,就是朝廷下发的救灾物资从京城出发一路被各地官员剥削,到最后落到灾民手上十不存一,救灾等于是救个寂寞,而肥的却是各地官员的腰包,这样的国家不灭亡谁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