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低笑声从头上传来,一听便知大王子心情很好:
“马背上的男儿,谁没从马上摔下来过?若他摔一下便起不来,那便是不配站在你身旁。”
说完,又意外发现林妩的嘴唇格外柔软,大王子意犹未尽地搓了两下手指。
林妩:……娘的,嘴巴要肿啦!
好变态的喀什人!
好在是正如他所言,赵竞之爬起来了。
一张矜贵的脸绷得紧紧,目光如淬过冰的利刃。
“喀什癫子,看来是小爷对你太客气了,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他冷声道。
大王子却不以为然:
“本王便是不知,你待如何?”
“与其同本王大呼小叫,不如……”
他抬头望着不远处,踏雪而来的精兵铁马:
“想想你的家族使命吧。你们这些人,不是就爱讲究这些吗?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说什么!”赵竞之正要动怒,林妩终于找到机会给了大王子一个胳膊肘。
大王子闷哼一声,松开手指。
林妩可以说话了:
“这不对劲。”
“之前达旦如此大张旗鼓地要抓我们,为何到此,离我们如此之近了,却换了个方向去?”
两个男子闻言一愣,而宁司寒和圣子正好骑马赶上来了。
宁司寒面色凝重:
“达旦精兵与我短暂交手后,便撤走了,看着不是为我们而来。”
圣子则冷着一张脸,掩去自己因为腿伤无法施展轻功,只能很原始地爬树观测敌情这种有损神威的丢脸事情,轻描淡写道:
“他们是在绕路,因为我们的正前方……”
“有一个大坑。”
大坑。
众人心头一凛,恍然大悟。
万人坑!
达旦精兵之所以不往这边来,是为了绕开万人坑!
达旦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种族,他们壮硕且灵活,刚猛且机敏,深谙趋利避害。
万人坑的尸毒和怨灵,在塞北是出了名的,他们万不会以身试险,果断选择绕远路。
而不管他们怎么绕,目的地只有一个——
“他们,是奔着兰陵城去的。”圣子沉声道。
“而且,他们还带了投弹车。”
对众人而言,这无疑又是一道惊雷。
大雪天的,行军本就困难,达旦还不辞辛苦带上了投弹车,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要用火弹,将兰陵城炸成平地,烧得一干二净!
“他们怎么敢?”赵竞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兰陵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但,那可是,那可是……
赵氏族人心中的圣地啊!
“他们是怕所谓的诅咒之说。”神之子兼民俗大师圣子分析道:“但塞北一带信奉火神能驱邪,他们大约是想以炸城作为一个盛大的迎火神仪式,将此地缠绕的怨灵邪祟,甚至于尸毒,都一把火烧干净。”
“如此一来,达旦大军由此南下,便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要说达旦人迷信也迷信,毕竟古人嘛,但要说他们务实,那确实也有非常明确的目的。
因为兰陵城是平遥关最后一道关卡,昔日赵氏族人驻守在此时,设了不少御敌机关。虽说如今人死城空,但机关仍在,便是达旦人不计较所谓鬼神之说,硬着头皮穿城而过,亦有深陷机关陷阱的风险。
到那时候,达旦可真算是上门送人头了。
故而,他们想着一炸了之,烧个干净,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但对北武军,那可是惊天噩耗。
“断断不能让他们进城了。”宁司寒皱眉:“投弹车沉重,非我等人力可以阻挡的,有没有什么法子……”
“有机关。”表情凝重的赵竞之低声道。
“那门上有机关,只要开启,石门便会落下,车马难进。”
“可是……”
赵家昔日偶遇一位老神仙,因结了善缘,对方便赠了一把世间罕见的机关锁,说是以赵氏嫡系鲜血喂养蛊虫,封入锁中,今后若再次滴赵氏嫡系之血入槽,蛊虫躁动,便会触动机关。
这机关锁一次失效,又是仙人所赠,又是以血喂蛊,可谓珍贵无比。
只是百年来,赵家戍边有功,未曾启动过这石门,不知如今,机关还能运行否?
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
赵竞之握紧了拳头。
“哦?那岂不是天助我等!”宁司寒浑然不觉气氛有些怪异,兀自高兴起来。
他拥有典型的战斗思维,只要有一点胜利的可能,武将之魂便熊熊燃烧。当然,若无可能,他便创造可能。
此时,他已经投入地进入分析,开始拆解目标。
“还有这种机关?赵家可真是深谋远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达旦精兵已经赶到前头去了,我们已经落人一步,循着他们的路线追上去不现实。”
“为今之计,只能走最直接的初始路径,越过万人坑,反正赵竞之对这里很熟……你打我干嘛?”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圣子一眼。
圣子优雅地把手从他的伤口上拿开,缓声道:
“想掐指一算,只是手起猛了,碰倒了。”
宁司寒:……
那么精准碰到人家伤口?疼死老子了!
这个圣三好狠心呐。
又是想念赖三的一天。
圣子:……
武人真是神经粗得可怕,你皮糙肉厚的,打别的地方你感受得到吗。
两人心思各异,赵竞之又死一般的寂静,气氛莫名尴尬。
直至林妩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宁将军说得对,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先达旦一步到兰陵城,启动机关。”
“只是这万人坑地形特殊,普通良驹怕是难行,这样一来,能过这万人坑者,便只有……”
赵竞之握紧的拳头,又捏得更用力了。
凤眼掩在垂着的长睫毛下,无人知晓他的神色,但他自己知道,此时的他,有多么地害怕听到自己的名字。因为他虽然有烈焰驹,却已经失去了武力。
然而,林妩说出了一个众人都意想不到的名字。
“大王子。”
她使劲掰开那只还在不断骚扰玩弄她的下巴和耳垂的手:
“又要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