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老道如同擎天巨柱,燃烧着生命本源,手持量天玉尺,硬生生将三大金丹魔头拖在高空缠斗。那惊天动地的“万剑归宗”一剑,不仅斩灭了数百魔物,更在丹房与守拙堂之间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剑痕!残留的青色剑气如同沸腾的熔岩壁垒,嘶鸣咆哮,硬生生将汹涌的魔潮暂时拦腰斩断!
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口空气!
“结阵!依托剑气屏障!快!” 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二师兄铁岩,第一个嘶吼出声!他半边脸被妖兽的利爪划开,皮肉翻卷,鲜血淋漓,却浑然不顾,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血红,死死盯着那道暂时阻隔了魔潮的剑痕壁垒。
幸存的弟子们,无论是内门精锐还是侥幸活下来的外门弟子,此刻都爆发出求生的本能。他们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污,顾不上包扎身上的伤口,纷纷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那道散发着恐怖剑意却也带来一线生机的巨大沟壑!
“清虚剑阵!圆守!” 大师兄凌霄的声音沉稳依旧,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沙哑。他身影如电,率先冲到剑痕壁垒后方最关键的节点位置,手中青钢长剑嗡鸣,一道凝练的青色剑气冲天而起,作为阵眼核心!他身上的道袍多处破损,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脸色苍白,显然灵力消耗巨大,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壁垒对面那些蠢蠢欲动、试图绕过或冲击屏障的魔影。
“结阵!护住大师兄!” 四师兄烈风紧随其后,他性格如火,此刻更是如同一头发怒的狂狮!他手中一柄赤红长枪舞动如风,枪尖吞吐着灼热的烈焰,将几个试图从侧面攀爬剑痕壁垒的、如同壁虎般的魔化妖兽狠狠挑飞、烧成焦炭!他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布满新旧伤痕,最醒目的是一道从左肩斜劈至右腹的爪痕,深可见骨,随着他剧烈的动作不断渗出鲜血,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在凌霄和烈风的带领下,残存的、尚有一战之力的内门弟子们迅速以那道剑痕壁垒为依托,结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清虚剑阵”。一道道或强或弱的青色剑气从他们剑上升起,彼此呼应、联结,如同荆棘丛生的铁壁,填补着剑气壁垒的缝隙,死死扼守住通往主殿、丹房、藏经阁等核心区域的咽喉要道!
剑光纵横,剑气嘶鸣!每一次剑阵的转动,都伴随着魔物的惨叫和血肉的飞溅!但敌人太多了!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不断拍打着这道脆弱的堤坝!每一次冲击,都让剑阵一阵剧烈摇晃,都有弟子口喷鲜血,脸色煞白,甚至有人灵力不支,被震飞出去,瞬间被魔潮淹没!
“顶住!给老子顶住!” 烈风狂吼着,赤红长枪如同出海怒蛟,将一头试图扑向阵型薄弱处的铁甲犀牛硬生生洞穿!滚烫的兽血喷了他一脸,更添几分狰狞。他身边的弟子,有的手臂被魔气腐蚀得露出白骨,依旧咬牙挥剑;有的半边身子被毒液灼伤,疼得面容扭曲,却死死钉在自己的位置上!
主殿方向,是战场的另一个核心漩涡!
这里聚集了清虚观最重要的象征和部分核心传承。黑煞门和百毒谷的主力,显然也盯上了这块肥肉!攻击比外围更加疯狂和集中!
只见主殿那厚重的、铭刻着防御阵纹的青铜大门,此刻布满了凹痕和焦黑的灼烧印记,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门前的白玉广场上,早已被鲜血和残肢染红!数十名精锐的内门弟子,在几位执事长老的带领下,结成一个更小的、但更加凝练的“七星剑阵”,死死拱卫着殿门。
剑阵核心,是一位头发花白、嘴角溢血的老者,他须发皆张,手中一柄古朴长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清蒙蒙的剑气光幕,勉强抵挡着如同暴雨般砸来的魔火球、腐蚀毒液和巨大的骨锤轰击!每一次碰撞,老者都浑身剧震,脸色又白一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长老!左侧!毒雾!” 一个眼尖的弟子嘶声预警。只见一片粘稠的、散发着甜腻恶臭的墨绿色毒雾,如同活物般贴着地面,朝着剑阵左侧快速蔓延而来!所过之处,坚固的白玉石板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青烟!一旦被卷入,后果不堪设想!
“我来!” 一声清冷的娇叱响起!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以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猛地从剑阵侧后方掠出!正是五师姐赤霞!她之前将吓懵的小六子扔到相对安全的后山角落,便立刻折返主战场支援!
此刻的赤霞,脸上沾着烟灰和几点血渍,鹅黄劲装也被划破了几处,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后依旧渗着血,但一双杏眼却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惊人的战意!她手中并非长剑,而是两把薄如蝉翼、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弧形短刃!
“寒月刃·蝶舞!” 赤霞身法展开,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她并未直接冲向毒雾,而是如同鬼魅般绕到那群正在施放毒雾的百毒谷弟子侧后方!手中双刃化作两道致命的幽蓝弧光,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抹向那几个操控毒雾的弟子咽喉!
“噗!噗!”
两声轻响,如同熟透的西瓜被切开。两名百毒谷弟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捂着喷血的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毒雾的蔓延为之一滞!
“找死!” 旁边一个百毒谷小头目反应过来,怒吼着挥动淬毒匕首刺向赤霞后心!
赤霞头也不回,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毒匕,同时左腿如同蝎尾般倒踢而出,脚尖一点寒芒闪过,精准地点在那小头目的太阳穴上!
“呃!” 那小头目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地。
赤霞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影再次融入混乱的战场阴影中,如同一个致命的幽灵,专门寻找那些躲在后面施放阴招、指挥魔物的敌方头目进行袭杀!她的存在,极大地牵制了敌人的指挥和远程攻击,减轻了正面剑阵的压力。
“药堂弟子!跟我来!快!”
战场后方,相对靠近守拙堂的临时安全区域,响起了三师姐云苓那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这里用倒塌的墙壁和简单的禁制符箓围成了一个简陋的“战地医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草药味和消毒药水的刺鼻气息。
云苓原本素净的月白道袍,此刻早已被鲜血和药渍染得看不出本色。她挽起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被汗水粘在苍白的脸颊上,一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杏眼此刻红肿如桃,显然刚刚哭过,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坚毅。她正跪在一个腹部被洞穿、肠子都流出来的年轻弟子身边,双手覆盖着柔和的青绿色灵光,死死压住那可怕的伤口,试图止住狂涌的鲜血,同时语速飞快地指挥着身边几个同样狼狈不堪的药堂弟子。
“止血散!快!最大剂量敷上去!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清心丹!谁还有清心丹!他神魂被魔气侵染了!”
“绷带!干净的绷带!快啊!”
“云苓师姐!王师兄他…他没气了…” 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小药童带着哭腔喊道。
云苓身体猛地一颤,看向旁边那个胸口塌陷、早已没了声息的弟子,泪水瞬间又涌了出来,但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嘶哑道:“…抬到…抬到那边去…下一个!快!把那个腿断了的抬过来!”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手上的动作却稳如磐石。药堂的弟子们如同陀螺般旋转,分发丹药、包扎伤口、施展粗浅的疗伤术法、甚至要动手按住因痛苦而挣扎嘶吼的同门。不断有新的伤员被从前线抬下来,有的哀嚎不止,有的已经昏迷,还有的…抬下来时就已经是冰冷的尸体。医棚里弥漫着绝望和悲痛,但云苓和药堂弟子们,用她们颤抖却不停歇的双手,硬生生在这片血色炼狱中,撑起了一小片生命的绿洲。
而在主殿侧翼,靠近灵兽园的一片相对开阔地带,则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地势开阔,不易防守,原本是黑煞门弟子和驱使的妖兽重点突破的方向。然而,此刻冲进这片区域的敌人,却如同陷入了泥沼!
“嘎吱——!”
“嗖!嗖!嗖!”
“轰隆!”
刺耳的机括声、尖锐的破空声、沉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只见这片开阔地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片片微弱却极其复杂的灵纹!地面上,突兀地升起一道道厚重的、布满尖刺的玄铁闸门,将冲得最前的几头妖兽困在其中!墙壁上,隐藏的暗格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管口,下一刻,暴雨般的淬毒弩箭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被困住的敌人疯狂攒射!弩箭力道极大,甚至能洞穿低阶妖兽的鳞甲!
更阴险的是,一些看似平整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露出深坑,坑底插满了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倒刺!几个冲得太快的黑煞门弟子猝不及防,惨叫着掉了下去,瞬间被扎成了筛子!还有一些地方,猛地喷出粘稠的、如同蛛网般的灵胶,将试图跳跃闪避的敌人死死黏住,动弹不得,成了后续弩箭的活靶子!
“他娘的!有埋伏!小心机关!” 一个黑煞门小头目气急败坏地吼道,狼狈地躲开一道横扫过来的、带着锯齿的沉重铁链。
操纵这一切的,正是躲在主殿侧面一座半塌钟楼上的二师兄铁岩!
他此刻的模样比在剑阵前更加狼狈,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骨折,只能用右手单手飞快地在一个布满按钮和灵纹的金属阵盘上疯狂操作!他脸上那道爪痕还在渗血,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血水不断流下,糊住了眼睛也顾不上擦。
“狗日的!尝尝爷爷的‘地火喷’!” 铁岩咬牙切齿,右手猛地拍在阵盘中心一个赤红色的符文上!
轰!轰!轰!
开阔地中央,几处不起眼的地砖猛地翻开,炽热的、橘红色的火焰如同喷发的微型火山,带着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硫磺味,冲天而起!瞬间将几个试图破坏玄铁闸门的魔修和一头喷吐冰霜的蜥蜴妖兽吞噬!凄厉的惨叫和烤肉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漂亮!铁岩师兄!” 远处剑阵中,有弟子忍不住喝彩。
“省点力气!灵石快耗光了!困阵也撑不了多久!” 铁岩头也不抬地吼道,声音嘶哑。他一边操纵阵盘,一边心疼地看着旁边堆积如小山、但正在飞速消耗、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的下品灵石。这些机关陷阱,都是他平日里带着炼器堂弟子偷偷摸摸、耗费无数心血布置的“小玩意儿”,本想着用来抓偷灵药的贼或者给新弟子做试炼用,没想到今天成了保命的底牌之一。可惜,面对如此规模的魔潮,这些机关就像纸糊的玩具,只能拖延,无法真正逆转战局。灵石耗尽之时,就是这片区域彻底失守之时!
整个清虚观,已然化作一片沸腾的血肉磨盘!
高空之上,玄微老道燃烧本源,独斗三大魔头,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天雷炸响,逸散的能量冲击波让下方的建筑不断倒塌。
主殿前方,凌霄、烈风率领剑阵弟子依托剑气壁垒,浴血死守,剑光与魔影交织,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主殿侧翼,铁岩操控机关陷阱苦苦支撑,灵石消耗如同流水。
后方医棚,云苓和药堂弟子争分夺秒,与死神抢夺着同门的生命。
而战场阴影中,赤霞化身致命幽灵,用手中的寒月刃,不断收割着敌方指挥官的性命,延缓着魔潮的指挥。
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妖兽嘶吼声…汇聚成一首悲壮而惨烈的交响曲。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瘫在后山角落一堆倒塌的假山石缝隙里的小六子,透过缝隙,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依旧在发抖,但之前那纯粹的恐惧,已经被一种更复杂的、如同刀绞般的痛苦所取代。
他看到大师兄凌霄沉稳却疲惫的身影一次次被魔潮冲击得摇晃。
他看到四师兄烈风如同疯虎般厮杀,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看到二师兄铁岩在钟楼上,一边吐血一边拼命拍打阵盘,旁边的灵石堆肉眼可见地减少。
他看到三师姐云苓跪在血泊里,双手沾满鲜血,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救人。
他看到五师姐赤霞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刀光剑影中,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却也险象环生…
他们…他们都在拼命!在用生命守护这个家!守护清虚观!
而这一切的灾难…
“呜…” 小六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呜咽声泄露出去,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石头上。愧疚、自责、痛苦,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滑腻、如同毒蛇般的神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朝着小六子藏身的假山石堆蔓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