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观，内山门。
薄雾尚未散尽，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反射着初升朝阳的微光。晨钟悠扬，回荡在山谷间，唤醒沉睡了一夜的山林。
“站住！小六子！你给我站住！”
一声清越又带着明显怒气的娇叱，打破了山门的宁静。
只见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流霞，正追着一个在前面抱头鼠窜的浅灰色身影。前面的身影动作极其滑溜，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左扭右拐，如同一条灵活的小泥鳅，好几次眼看就要被后面的红影抓住后领，却又被他险之又险地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开，正是“逍遥游”身法的精髓所在。
“哎哟喂！五师姐饶命啊！我错了我错了！” 小六子林天生一边使出吃奶的劲逃窜，一边哀嚎求饶。他怀里依旧抱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随着跑动一颠一颠的，里面似乎还有东西在叮当作响。他小脸皱成一团，满是委屈，“我…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那口水…它自己流出来的！控制不住啊！”
后面紧追不舍的，正是五师姐赤霞。她俏脸含煞，火红的劲装衬得她如同一只暴怒的朱雀。她英气的眉毛倒竖，尤其是指着自己左腿裤子上那片异常醒目、深色还未完全干透的大片水渍——正是某人在颁奖典礼上酣睡留下的“杰作”！
“不是故意的？！” 赤霞气得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林天生！你知不知道昨天有多丢人？！几千双眼睛看着！你！试炼魁首！在我腿上睡得口水横流！还流了这么大一片！” 她指着那水渍，指尖都在微微颤抖，“铁面长老的脸黑得能滴墨！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五师姐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我帮你洗！我帮你洗还不行吗！” 小六子吓得魂飞魄散，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他可是清楚记得昨天被拎回住处后，五师姐差点把他塞进澡盆里搓掉一层皮的恐怖经历。
两人一追一逃，在晨雾弥漫的山道上上演着每日保留剧目，引得早起洒扫、做早课的弟子们纷纷侧目，掩嘴偷笑。这小六子，又惹五师姐了？看那水渍…啧啧…不愧是睡神。
就在小六子即将被赤霞一个漂亮的凌空飞扑擒获之际——
“咳咳！”
一声威严的轻咳，如同带着冰碴子的寒风，瞬间冻住了山道上所有的动静。
小六子和赤霞的动作同时僵住。
只见执法长老铁面真人，如同门神般，不知何时已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前方山道的拐角处。他依旧是那副石刻般的严肃面孔，目光如电，扫过狼狈的小六子和怒气未消的赤霞，最后定格在小六子身上。
“林天生。” 铁面真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试炼奖励，今日兑现。随我去藏经阁。”
小六子瞬间蔫了。铁面长老亲自来“押送”？看来昨天那场“睡梦颁奖礼”的后劲真不小。他耷拉着脑袋，像只斗败的小公鸡，磨磨蹭蹭地挪到铁面真人身后，还不忘偷偷回头给赤霞递了个“师姐救我”的可怜眼神。
赤霞看着铁面真人那冷硬的背影，又看看小六子那怂样，满腔怒火也只能暂时压下。她狠狠瞪了小六子一眼，用口型无声威胁：“回来再收拾你！” 然后对着铁面真人恭敬行礼：“长老。” 转身，带着一身火气和那片显眼的水渍，气呼呼地走了。
铁面真人看都没看小六子那副怂样，直接转身，朝着后山方向走去。小六子只能抱着他那个宝贝布包，一步三回头，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活像被押赴刑场。
藏经阁，清虚观重地。
它坐落于后山一处灵气氤氲的幽谷之中，并非想象中的高大楼宇，而是一座依山而建、风格古朴厚重的巨大石殿。石殿整体呈青灰色，表面爬满了岁月留下的苔痕和藤蔓，充满了历史的沧桑感。巨大的石门紧闭着，门上铭刻着玄奥复杂的符文，隐隐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令人望而生畏。
铁面真人在石门前站定，取出一枚古朴的令牌，注入灵力。令牌亮起微光，与石门上的符文产生共鸣。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如同巨石摩擦的轰隆声，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条深邃、幽静、散发着淡淡书香和古老尘埃气息的通道。
“跟上。” 铁面真人言简意赅，率先踏入通道。
小六子抱着布包，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踏入石门，一股无形的威压便笼罩下来，让他体内的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通道两侧是高达数丈的石壁，石壁上开凿出一个个整齐的壁龛，里面陈列着无数卷轴、玉简、骨片、兽皮古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静、肃穆、令人不由自主放轻呼吸的氛围。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
通道尽头，又是一道稍小的石门。门前，盘膝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穿深灰色道袍的老者。老者双目微阖，气息如同枯木般沉寂，仿佛与周围的石壁融为一体。他便是藏经阁一层的守阁长老，道号“玄守”。
铁面真人在玄守长老面前停下，微微颔首：“玄守师兄，试炼魁首林天生，依规入二层挑选功法或法器一件。”
玄守长老缓缓睁开眼，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在睁开瞬间却如同古井深潭，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铁面真人，最终落在铁面真人身后的林天生身上。那目光似乎在小六子怀里的布包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小六子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布包抱得更紧了，仿佛里面藏着全观最大的秘密。
“嗯。” 玄守长老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枯瘦的手指在身前虚空中划了几个玄奥的符文。符文亮起，融入他身后的石门。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上的、盘旋的石阶。
“一个时辰。” 玄守长老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毫无波澜，“选好，下来登记。” 说完，再次阖上双目，如同入定。
铁面真人看向小六子，眼神示意：上去。
小六子看着那幽深盘旋、仿佛通向未知之地的石阶，再看看旁边如同石雕般闭目养神的玄守长老，咽了口唾沫。他总觉得这位长老虽然闭着眼，但好像什么都知道…他磨蹭了一下，最终还是抱着布包，一步一挪地踏上了石阶。
藏经阁二层。
与一层那种沉重、浩瀚的书卷气息截然不同。
这里更加开阔，光线也更加明亮柔和。穹顶很高，镶嵌着某种能自发光的玉石，洒下如同月华般清冷的光辉。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灵木清香。
一排排高大的、通体由温润灵玉打造的架子整齐排列，如同沉默的卫士。架子分门别类，一部分摆放着颜色各异、材质不同的玉简或古朴书册，玉简表面灵光流转，书册则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气息，标签上写着诸如《青木长春功》、《离火焚天诀》、《厚土载物典》等功法的名字。另一部分架子则陈列着法器：有流光溢彩的飞剑、有古朴厚重的宝印、有气息内敛的宝甲、有符文密布的阵盘、有灵气盎然的玉瓶…琳琅满目，宝光隐隐，令人目不暇接。
整个空间静谧无声，只有小六子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灵力，还有各种功法、法器散发出的独特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玄奥而令人心驰神往的氛围。这里随便一件东西流落出去，都足以引起外界的腥风血雨。
然而，这份庄严、神圣、充满机遇的氛围，对于抱着破布包的小六子林天生来说…
“唔…好麻烦…” 小六子站在入口处，小眉头拧成了疙瘩，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丝的不耐烦。
功法？他瞅了瞅离得最近的一枚青色玉简，标签上写着《乙木化生诀》。他试着用微弱的神识探了探，玉简内立刻涌出一大段关于木系灵力运转、经脉走向、手印配合的复杂信息，还附带了几幅人体经络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看得他头晕眼花。
“看不懂…” 小六子嘀咕着，嫌弃地收回神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让他研究这些？不如让他去抓十条星辉银梭鱼来得痛快！
法器？他又溜达到法器区。一柄通体赤红、剑身缠绕着火焰纹路的飞剑（赤焰剑）吸引了他的目光。剑身微微嗡鸣，散发着灼热的气息，看起来就很厉害。
“这个…好像还行？” 小六子伸出小脏手，想摸一摸。
嗡——！
飞剑似乎感应到他靠近，剑身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一股灼热的抗拒气息扑面而来！吓得小六子“嗖”地一下缩回手，小脸微白。好烫！还凶！
他又看向旁边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刻满玄奥符文的古朴小印（镇山印）。看起来很沉稳，应该不凶了吧？他刚靠近一步，那小印突然散发出一股沉重如山岳般的威压，压得他胸口一闷，差点喘不过气！
“咳咳…好沉…” 小六子连连后退几步，小脸憋得通红。拿这玩意儿打架？他这小身板怕不是先把自己压扁了！
他又试了几个：一个能幻化迷踪的阵盘（迷天幻影盘），激发时光影变幻，看得他眼花缭乱，直犯恶心；一个能加速灵力恢复的玉佩（蕴灵佩），戴在身上凉飕飕的，他觉得还没睡一觉恢复得快；一件薄如蝉翼、流光溢彩的护身宝衣（天蚕丝甲），摸上去滑溜溜的，他担心穿上去会被二师兄当靶子练得更勤快…
一圈转下来，小六子彻底蔫了。功法看不懂，太麻烦！法器要么凶巴巴、要么沉甸甸、要么花里胡哨、要么冷冰冰，没一个用着顺手的！而且看起来都好复杂，要祭炼、要温养、要配合口诀…想想就头大！
“唉…没意思…” 小六子抱着他的破布包，一屁股坐在冰凉光滑的灵玉地板上，背靠着一个放置法器的架子腿，小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无聊。他想象中的奖励，最好是一大堆香喷喷的烤鸡腿、甜滋滋的蜜饯、或者山下集市老张头吹得活灵活现的糖人…而不是这些冷冰冰、硬邦邦、还贼麻烦的玩意儿。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目光扫过一排排沉默的玉架，那些价值连城的功法和法器在他眼中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他无聊地用手指抠着地上灵玉的缝隙，抠起一点灰尘在指尖捻着玩。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似乎堆放了一些东西？不像其他架子上的物品摆放得那么整齐有序，更像是…杂物？
小六子好奇心起，抱着布包走了过去。
角落里果然堆着一些东西，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有几块断裂的、灵光暗淡的玉简碎片；有几卷破损严重、字迹模糊的兽皮卷；有几件造型奇特但灵性全无、锈迹斑斑的法器残骸…显然是一些失去价值、等待处理或研究的“废品”。
小六子蹲下身，用袖子擦了擦一个沾满灰尘、半埋在杂物堆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碗。
一个灰扑扑、造型极其古朴甚至可以说简陋的陶碗。
碗口边缘有几道不规则的豁口，碗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碗底似乎还刻着一些模糊不清、完全看不懂的线条痕迹，像是小孩子随手涂鸦。整个碗毫无灵光，死气沉沉，丢在路边乞丐都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小六子看到这个破碗的瞬间，眼睛却微微一亮！
这碗…好眼熟啊！
这碗底的线条…怎么跟他在思过崖石壁上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刻痕…有点像？那种歪歪扭扭、毫无章法、但又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这破碗的大小、形状、深度…看着…好适合装糖人啊！ 比他那皱巴巴的布包强多了！糖人插在里面，又稳当，又不会压坏，还能端着走！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小六子心里疯长起来：功法？不要！法器？不要！这个破碗…看着不错！能不能…拿它换奖励？
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小六子蹲在角落研究破碗的专注中，悄然流逝。
藏经阁一层。
玄守长老依旧如同石雕般盘坐在石门前。
铁面真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盘旋而下的石阶出口。
终于，一阵轻微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石阶上传来。
小六子林天生，抱着他那依旧鼓囊囊的布包，慢悠悠地走了下来。只是，他怀里除了布包，还多了一样东西——一个沾着灰、布满裂纹、边缘还有几个豁口的灰陶破碗。他一只手抱着布包，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碗底，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脸上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仿佛捡到天大的便宜的笑容？
铁面真人看着他那副样子，眉头瞬间拧紧。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怀里那破碗是哪里来的垃圾？
玄守长老也缓缓睁开了眼，浑浊的目光落在小六子手里的破碗上，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愕然？
“选好了？” 铁面真人的声音带着冰碴子。
“嗯嗯！选好了！” 小六子用力点头，献宝似的把那个灰扑扑的破碗往前一递，小脸笑得像朵花，“长老！我就要这个！”
铁面真人：“……”
玄守长老：“……”
空气仿佛凝固了。
铁面真人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破碗，那碗边缘的豁口、碗身的裂纹清晰可见，碗底还沾着点墙角的陈年老灰…他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开始跳动。
“你…你说什么？” 铁面真人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林天生！藏经阁二层，功法秘笈、神兵利器任你挑选！你…你就选了这么个…破碗？！”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啊！” 小六子理直气壮地点头，还把碗又往前递了递，生怕长老看不清，“长老您看！这碗多好啊！大小合适，形状也好！您不觉得…它特别适合装糖人吗？插在里面稳稳当当的！比用纸包强多了！而且这碗底的刻痕，看着还挺有…嗯…古意？” 他努力想找出点优点，证明自己不是瞎选。
“装…装糖人？！” 铁面真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他执法多年，见过无数弟子在藏经阁二层欣喜若狂、慎重抉择、甚至为了一件宝物争得面红耳赤！他见过贪婪的，见过谨慎的，也见过资质平庸选不到好物的！但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拿藏经阁二层挑选功法法器的无上机缘！去换一个！破碗！用来！装！糖！人！！！
“胡闹！简直岂有此理！” 铁面真人须发皆张，恐怖的灵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整个一层通道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指着小六子，手指都在哆嗦，“林天生！你当藏经阁是什么地方？！你当试炼魁首的奖励是什么？！儿戏吗？！立刻！给我回去！重新选一件像样的功法或法器！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很明显：否则后果自负！
小六子被这股恐怖的灵压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破碗给扔了。他缩着脖子，抱着布包和破碗，小脸煞白，委屈巴巴地看着暴怒的铁面真人，又求助似的看向旁边依旧面无表情的玄守长老。
玄守长老浑浊的目光在小六子委屈的脸上、他怀里的破碗、以及暴怒的铁面真人之间缓缓扫过。他那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沉默了足足三息，他才用那沙哑如同破风箱的声音，缓缓开口：
“阁规…只言挑选…未言…不可选它物。” 他指了指角落杂物堆的方向，“此物…确系二层所有…无灵性…无价值…无人问津…已达…废弃标准。”
铁面真人猛地转头看向玄守长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师兄？！您老糊涂了吗？！这是在纵容这小混蛋胡闹啊！
玄守长老却仿佛没看到铁面真人的眼神，继续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对小六子说道：“你…既选它…便是…你的。登记吧。” 说完，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一本散发着古旧气息的兽皮册子凭空浮现，悬浮在面前，自动翻开到空白一页。
“啊？哦！谢谢长老！谢谢长老！” 小六子如蒙大赦，大喜过望！他生怕铁面真人再阻拦，赶紧抱着破碗和布包，一溜烟跑到兽皮册子前。
“姓名？” 玄守长老问。
“林天生！”
“所取何物？”
“嗯…” 小六子看着自己手里的破碗，歪着头想了想，想起五师姐说这碗底的刻痕像鬼画符，眼睛一亮，“破…哦不！‘鬼画符’碗一个！”
玄守长老枯瘦的手指在册子上轻轻一点，一行字迹自动浮现：
【林天生，取“无名陶碗”一件。】
登记完毕。兽皮册子合拢，消失不见。
“去吧。” 玄守长老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小六子抱着他的“鬼画符”碗和宝贝布包，对着玄守长老鞠了个躬，然后看都不敢看旁边脸色铁青、胡子气得直抖的铁面真人，一溜烟地冲出了藏经阁石门，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
直到跑出老远，重新呼吸到山谷里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小六子才拍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呼…吓死小爷了…铁面长老那眼神，差点把我吃了…”
他低头，爱不释手地看着怀里这个灰扑扑、布满裂纹的破碗，越看越满意：“嘿嘿，鬼画符碗…以后就叫你‘糖人宝碗’了！” 想到里面即将装满各种造型精美、甜滋滋的糖人，小六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瞬间把刚才的惊吓抛到了九霄云外。
“糖人！我的糖人！小爷来了！” 他欢呼一声，抱着他的“糖人宝碗”和布包，兴冲冲地朝着通往前山、通往山下集市的山道，撒丫子狂奔而去。阳光洒在他欢快的背影上，那个灰扑扑的破碗在他怀里颠簸着，碗底的刻痕在阳光下似乎…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藏经阁一层门口。
铁面真人依旧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显然气得不轻。
玄守长老闭着眼，如同老僧入定。过了许久，才用只有铁面真人能听到的、极其细微的声音，如同梦呓般说了一句：
“那碗底的刻痕…非符非阵…非金非石…似蕴…大繁至简之意…”
“气运所钟…福祸自招…强求…反为不美…”
“由他…去吧…”
铁面真人闻言，猛地一震，眼中暴怒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疑和沉思。他再次望向小六子消失的山道方向，最终，只余下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消散在藏经阁古老的气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