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男声传到耳朵里,方才人脸色唰得一下白了下来,心中那点儿侥幸跟着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赶忙跪到男人脚边,仰头哀哀哭诉道:“皇上,妾身并非故意辱骂您,妾身不知道树后的人是您啊!”
“怎么?”萧峘渊低垂着眼皮,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动容之色,“听你这意思,树后站的是别人就能任你随意辱骂了?”
方才人这会儿脑子突然开了窍,那后面除了皇上,还有静妃和沅嫔。
所以皇上这是要她和她们二人道歉?
意识到有这个可能,方才人片刻也不敢耽搁,她往前跪了跪想抱住男人的小腿,却被他一个冰凉漠然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她侍寝那日便知皇上不是个体贴温柔的男子,可她从未想过这才过去几日,他竟不顾及一点儿情谊,对她没有一丝温情。
方才人不敢再动,跪在原地朝着站着的三人分别磕头,一边磕一边道:
“妾身绝无此意啊。还请皇上、静妃娘娘、沅嫔饶恕妾身这一次吧。”
吕常在一直垂着脑袋,半曲膝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尽管她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但听着这狼狈的求饶声就抵挡不住内心的得意和畅快。
自打入宫以后,方氏这贱人仗着她位份高她一头屡屡欺辱她。不仅出言羞辱,还叫御膳房克扣她的饭菜,尤其方氏侍寝后这些时日,更是让御膳房给她送馊了的饭菜!
如今这模样就是方氏活该!
御前的嘴跟蚌一样,一个比一个严。
她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探听出圣驾近来总是会来御花园逛逛,所以她故意让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方才人。
她知道方才人得知这信儿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来御花园守着。
于是她也在暗中守着。
其实她不确定皇上今日会不会来,但她比方氏要早一步发现了静妃和沅嫔。
也正是因为发现了她们二人,她才会继续自己的计划,故意撞方才人那一下。
本想借着这二人的手教训方才人,没曾想她们转身就要走。
不过好在皇上最后还是来了。
在他人看不见的地儿,吕常在勾了勾唇角,不无得意得想:她就是想叫皇上看到方才人嚣张跋扈的模样才最好!
萧峘渊没说原谅或者不原谅,而是转过看向身后二人,“你们怎么看?”
他看似在询问静妃和温灼华的意见,实则眼神在那抹桃红身影上多停留了片刻。
静妃不是没眼色的人,皇上这话明显是在问沅嫔,所以她没开口说话。
温灼华扯着绣帕望着男人,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低眉顺眼道:
“皇上做主便是。”
女子态度极为恭敬,可这明显是生疏了的表现,萧峘渊微不可察的拧了下眉。
这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
身为帝王不能被后宫妃子牵绊情绪。
所以他才会想着冷她一段时间,好减轻她对他的影响。可现在他发觉没一点效果不说,反倒令人愈发意乱烦躁。
萧峘渊摩挲了干燥的指尖,压下心中难以言喻的情绪,目光瞥向跪在地上的方才人淡声开口:“方才人出言无状,禁足十日,另罚女德、女训各抄写五遍。”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方才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还好…还好…
这惩罚比她预料中轻多了,她知足了。她再次朝皇上叩头谢恩后被宫人带了下去。
临走前方才人暗中恶狠狠地瞪一眼还福着身子的吕常在。她这会儿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她这是被吕氏给算计了!
这贱人平日见她跟老鼠见猫一样,恨不得躲着她走。偏偏今日愣着头往她身上撞,怕是早就计划好了!
方才人心中暗恨不已。
走着瞧吧,她不会放过她的!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吕常在听着皇上的处罚,心中顿时慌乱起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可能?皇上不是不喜张扬跋扈之人吗?他不该降方才人的位份么?
只瞧他当初对周贵妃的处置,可是直接从贵妃降至了贵嫔啊……
这方氏不论伴驾的情分,还是家世可都不如周贵妃,怎么处罚得如此之轻?!
吕常在明白今日这一出算是将方才人得罪狠了,若方才人不能降位,她再得不到圣上宠爱,往后日子只会愈发难过!
吕常在咬了咬牙,仰头换上一副柔弱感激的神色,“妾身谢皇上……”
该说话的人不说,不该说话的人倒是多嘴。萧峘渊正心烦,吕常在这一开口可算撞上枪口,他直接打断她:
“你还站这儿做甚?等朕请你走?”
这一番话可算将吕常在的颜面尽数扫在了地上,假可怜也变成了真可怜。
可身为帝王行事哪需顾忌别人的感受。
吕常在被男人不怎么好的语气以及冰冷的面容吓得颤了下:“妾…妾身这就退下。”
不出多时,萧峘渊周身只剩下静妃和温灼华二人。一边是垂头不语的女子,一边面色不怎么好的皇上,静妃能察觉出流淌在这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早不指望圣宠了,有心将机会留给沅嫔,于是温声开口:“皇上,长春宫还有事儿需要臣妾处理,臣妾先退下了。”
静妃一向安分守己,又是老人儿,对静妃,萧峘渊心中还是有几分敬重的,他语气稍稍好了些:“嗯,你先退下吧。”
“是。”
静妃福了福身子,临走前悄悄碰了下女子的胳膊,并递给她一个眼神。
温灼华知晓静妃这是示意她有话好好跟萧峘渊说,别跟皇上使小性子。她冲着静妃点了下头,静妃这才放心离去。
萧峘渊自然看见了两人的互动,可静妃这会儿都走远了,女子仍不肯抬头看他。
“渺渺。“他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嗓音淡的听不出情绪,“你这是要与朕生疏了?”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女子的点儿。
萧峘渊看见她肩膀颤动了起来,幅度虽小却也足够清晰,紧跟着那强忍着哽咽的嗓音徐徐传进耳朵里:
“不是皇上要与嫔妾生疏么?”
“朕…”萧峘渊被问得哑然。
他下意识想否认,可又想起这女子小心思颇多,怎么会看不出他刻意的冷落。
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温灼华在哭不错,实则心里松了口气。
他主动开口问就证明他对她还有意,放不下;倘若萧峘渊真不想看见她,依照他那我行我素的性子早就走了。
如此就好办了。
不管他因何纠结不来见她,眼下都不适合继续纠缠他,只有等他自己想明白。
温灼华当即决定以退为进:
“嫔妾也不知哪里做错了。但皇上既不愿看见嫔妾,嫔妾也不敢留在这儿碍皇上的眼,嫔妾告退了。”
语罢,她抹了把眼泪,推开搀扶着她的秋迎,也不等男人回复,直接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