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的话一股脑往外冒，“皇子妃，老奴就知道，您人美心善，不忍心将让老奴被送到地下当黑奴，那地方，都不是人能呆的。”
奴市地下一层的黑奴几乎是被剥夺了人格，去到那里的，基本上没什么生还可能性，尤其是她这样一大把年纪的，下去了，估计很快就得死。
至于黑奴具体做些什么，刘婆子也说不上来，就是以前听说过，很可怕，会没命的。
沈知意没理会她，低声对管事说了句什么。
管事深深看她一眼，瞬间心神领会，笑眯眯道：“我明白了。”
刘婆子还没反应过来他是明白了什么，便听管事道：“你们几个，先把她弄到刑室去，这种伺候不好主子，还要给主子惹是生非的，知道怎么处理吧？”
“是！”
刘婆子听到刑室二字，这才意识到沈知意不是心软，而是要她的命，各种难听话一股脑砸在沈知意脸上，“我呸！你这个贱人！要不是因为算计知雪小姐，你能坐上皇子妃之位？”
“我告诉你，我刘老婆子药侍死在这奴市，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知意慢慢转身，准备离开。
刘婆子的话，她完全没入耳。
与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见她要走，刘婆子更加来劲了，“你就是死不要脸的贱蹄子！别以为现在三皇子稍微宠你一下就能翻天，我告诉你，等知雪小姐回来，你就只能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求饶。”
“像你这种卑贱出身的庶女，连知雪小姐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各种骂骂咧咧的话不断从刘婆子嘴里飚出来。
奴市管事听在耳中，只觉得这刘婆子被送来奴市，还被要求动刑严惩，是一点都不亏的。
哪有下人当成这样的？
不把主子当主子，倒是恶言相向。
他当场对负责的几个壮汉道：“送去刑室后，告诉老周，割了她舌头，再打断一条腿，丢到黑奴的死斗区。”
死斗区这三个字，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刘婆子恐惧摇头，“不去，我不去！管事，你是不是忘了当时将我买走的人是谁？她可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她花一百两银子把我买走的，将我送回奴市的这个，不是我主子，你不能听她的。”
没人理会她，几个壮汉强行将她拖走。
沈知意没走远，冷漠注视着。
忽然就想起当初与萧栩洞房之夜，被刘婆子与另外几个粗使婆子拖出房间，关入小黑屋后，那些生不如死的画面。
那一夜，刘婆子对她所做作为，沈知意终身难忘。
一碗强效避子汤，更是有损她的身子。
如今将刘婆子送回奴市，也只是让其承受该有的因果而已。
“皇子妃，最近愈发冷了，先回去吧。”
云墨关心的话语响在耳边。
沈知意垂下眸子，“嗯。”
——
两人前脚刚走，一名粉袄丫鬟便走到管事跟前，丢了一张百两银票给他。
“呦，姑娘这是？”
粉袄丫鬟说道：“我家小姐看上刚刚那个粗实婆子了，放了她。”
管事有些为难，“我这才答应那位三皇妃，要将人给处置了啊！姑娘的主子可是京城中人？之后若是让三皇妃碰见这刘婆子，只怕让我有些难做啊。”
奴市规矩，一旦敲定要惩戒的贱奴，管事便不能私自反悔。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贺管事。好久不见。”
少女披着红色风衣，迈着轻盈莲步走了过来，白皙脸颊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绝美的容颜，只看一眼，便能让人陷进去。
贺管事看到她，呆住了。
虽然只见过一次，而且隔了许久，可这张精致娇俏的小脸，他不敢忘，“沈小姐，好久不见。”
“我妹妹性子不好，估计是将刘婆子逼急了，才会说那么些难听话，这刘婆子本是我买走的奴仆，要怎么处置，也应是我说了算，你觉得呢？”
三言两语，贺管事就听进去了，甚至觉得她说的一定是实话，赶紧道：“沈小姐都这么说了，我岂有不放人的道理，只不过……三皇府那边……”
萧栩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方才同三皇妃来的，可是三皇子身边的心腹。
粉袄丫鬟面带不悦，“三皇子喜欢的一直都是我家小姐，二小姐只不过是冒名顶替，迟早会被三皇子休弃，如今顶多是将她当做我家小姐的替身罢了，怎么？你连这个都不明白吗？”
丫鬟做恶人，沈知雪自然要扮演好人的角色，“知意是性子稍微差了些，但还轮不到你说什么！管好自己的嘴！”
粉袄丫鬟嘟嘴不满：“小姐，二小姐都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帮她说话嘛？奴婢都替您感到冤屈！您把她当亲妹妹，她未必把您当亲姐姐啊。”
京都城内，大多数对沈知意不利的传言，都是这么来的。
这一点，沈知意此前的猜测出错了，大夫人是苛待她，但传言这一块，倒是没参与过。
贺管事立马开始为沈知雪打抱不平：“沈小姐，听您这一言，三皇妃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呐。您稍等，我这就让他们把刘婆子放了。”
此刻，贺管事也把许久前刘婆子就得罪过一次雇主的事情抛却脑后，只觉得是沈知意不好。
刑房内，刘婆子还在拼死挣扎着，两个壮汉将她按在刑架上，费劲的要捆绑，弄了老半天也没绑上去。
“死老娘们，哪来这么大劲？”
刘婆子恶狠狠瞪着二人，“你们敢动我试试？只要我还活着，相府大小姐就不会放过你们的。”
“真是聒噪！我俩按着，你赶紧过来先把她舌头给割了。”
其中一个壮汉对负责行刑的男人不耐烦喊了声。
男人应声，拿起一把小刀走过来。
刀锋锐利，吓得刘婆子不敢再动。
若是再乱动，这刀片一下子伤到别的地方，要的可是她命！
眼看着小刀逼近，要撬开她的嘴，刘婆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紧闭着嘴不张开。
下一秒，刑室的门被打开了，贺管事及时叫停，“慢着！放了她吧。”
“贺管事？”
几人蒙圈了。
负责行刑的男子更是说道：“你不会忘了规矩吧？”
贺管事叹息道：“规矩我能忘？但送她回来的，与当时买她走的，不是同一人，如今买她的人寻来了，要再花钱将她买走，那可是三皇子的心上人，谁敢不从她的意？赶紧把人放了，这事就咱们几个知道就行。”
刘婆子震惊过后，满脸惊喜，挣脱开壮汉的束缚，眼底难掩激动，“你是说，知雪小姐回来了？”
贺管事点头：“对，你可以走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知雪小姐一回来，定会收拾了沈知意那贱人。
刘婆子满脸惊喜的冲了出去。
——
回府路上，沈知意胸口闷闷的，总感觉有些惆怅，像要发生什么，她却说不上来。
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道：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走一步，看一步吧。
再坏的情况，她也都能忍受过来。
回到府上，刚巧是午膳时间，萧栩不在，听说是为她及笄礼的事情，去相府了。
得知这个消息，沈知意竟没觉得开心，反而右眼皮一直在反复无常的跳动。
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南红刚将刘婆子她们的房间整理好，给菜包肉包住下，一回来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疑惑：“小姐，刘婆子都赶走了，怎么看您好像还是不怎么高兴?”
沈知意叹息着摇头：“从奴市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感觉不太对，方才起，右眼皮一直在跳。”
南红诧异：“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不会真要发生什么吧？”
沈知意却道：“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奴婢帮您揉一揉吧。”南红主动过来帮她揉太阳穴。
沈知意没拒绝。
一会儿过后，终于是好受了些。
沈知意便当做是自己紧绷所产生的错觉。
直至黄昏，萧栩还没回来，沈知意心里又开始乱糟糟的，倒不是去担心萧栩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难题。
就是觉得，去相府能这么久没回来，有些不对劲。
“南红，你去找云墨问问，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好。”
南红利落去了，不一会儿就折返了回来，脸色很白，“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云墨说，今日，殿下可能不会回府了。”
“什么？”沈知意有些难以相信，她虽然现在已经对萧栩没那么上心了，但他在相府，打算整夜不归，事情还是太蹊跷了。
“说是相府嫡长女回来了。”南红声音越来越低。
沈知意心上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所以萧栩今夜不打算回府，是因为嫡姐？
明明不久前，嫡姐才书信一封送到萧栩手里，说准备将皇子妃之位让给她。
这才多久，便回京了，偏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样一来，沈知意觉得从离开奴市就心慌，可以解释得通了，估摸着，刘婆子也没成黑奴吧？
嫡姐一回来，必定让她事事不顺。
南红看沈知意不说话，比她更心焦：“小姐，这可怎么办？估计明日一早，殿下就要把人接来了，这可怎么办？”
府上下人都看不惯如今的三皇妃，可都盼着那位相府大小姐呢，这件事，南红一直都知道。
“那我能如何？”
沈知意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气力，淡淡说着。
经历了那么多，她现在真是很难再有大的情绪波动了。
南红嘀咕着：“要是能有什么办法，不让她来就好了。”
“可能吗？”
沈知意反正是觉得不可能。
萧栩就算对嫡姐的爱意没那么浓烈，以权势利益为重，也会更偏袒嫡姐些，与她，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顺其自然吧。”沈知意又说了句。
今天的太阳晒不干明日的衣物。
今日也改变不了明日会发生的事情。
如今嫡姐回来，想必她也很快就能知道，当初费尽周折换嫁，又自导自演被山贼打劫，没嫁去衢州的真实原因了。
“睡吧。”
沈知意懒得继续等萧栩了，反正也等不到，干脆还是睡一觉，明日之事，就交给明日再说。
——
翌日，沈知意是被南红唤醒的。
说萧栩一大早便将沈知雪接了来，入住雪苑，收拾妥当后，就让刘婆子来找她了。
沈知意猜测的是没错，刘婆子非但没成黑奴，被沈知雪救下了，而且，今日就跟着回来了。
萧栩既然纵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足以说明他对嫡姐的包容度。
今后，她若想计划如愿，只怕是一场恶战！
“帮我梳洗。”
南红快速给她更衣梳洗。
门外刘婆子一直嘚瑟的催促着：“皇子妃可要快些，别让知雪小姐等着急了！不然殿下可是要生气的。”
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夜殿下可以求了知雪小姐许久，她才同意来三皇府住，已经给足你面子了，等会见了知雪小姐，最好是客气点！”
刘婆子现在一肚子怨气没地儿发泄，就等着今日呢。
很快，沈知意便梳妆好了，打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满目挑衅的刘婆子，吗，眼神黯下去。
“哼！想不到吧？老奴福大命大，知雪小姐不舍得老奴死！”
“那我该恭喜你？”
沈知意从她身侧经过，说话声音没什么起伏。
刘婆子一回想起昨日险些被割了舌头，心里就有股无名之火，立马作难她：“知雪小姐这次回来，你这皇子妃之位也坐不稳当了，今后要想继续在三皇府内有一席之地，现在跟我老婆子认认错，兴许我能不计前嫌呢！”
又来这招，想威胁她？
以前沈知意会信，现在不会了。
越过刘婆子，直接往雪苑去了。
刘婆子在她后边恶狠狠瞪着，那眼神能将她盯出个洞来，冷声呢喃道：“现在装清高？待会有你受的！哼！”
雪苑外，沈知意站住了。
洞房后，她再没踏足过这个院子。
毕竟，这是府上主院，是只能给主母住的。
而她，在萧栩眼里，还不够格。
房内，传来了沈知雪的声音：“待会妹妹来了，你可不准说难听话，她即便有错，我也没有追究的打算。”
这久违的声音……
还是与沈知意印象中的一样，温柔，婉转，让人心安。
只是以前她从未想过，那般贴心的嫡姐，温柔却只是表面上的一层危险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