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的心绪，在听到“司冥”这个名字的瞬间，便被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那个孩子……是个苦命人。
上一世，他只是中域一场仙门大战中，被遗弃在废墟里的孤儿。
师尊席白玉云游途经那片焦土，机缘巧合下，在尸山血海中发现了仅存一息的他。
据师尊后来叹息着提及，发现他时，那孩子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深可见骨的伤口遍布全身。
更严重的是神魂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战争法术冲击与污染，几乎灵智崩碎。
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或许是那场浩劫带来的创伤太过深刻，被带回神霄宗后，司冥变得极其沉默寡言，几乎到了自闭的程度。
他没有少年应有的活泼，没有喜怒，眼神总是空洞而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但他又异常“听话”，面对师门中的这种人，都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任劳任怨，勤恳修炼。
那时，她陆灵已是神霄宗内说一不二、光芒万丈的嫡传大师姐，虽无圣女之名，却也是刀河上人有意培养的继承人，地位尊崇。
或许是出于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又或许是那孩子过分安静、从不惹事的性子让她省心，她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小师弟，格外的宠溺。
宗门内最好的资源，她会为他争取。
有人因他孤僻而暗中非议，她会以雷霆手段压下。
他修行上任何微小的需求，她都会尽力满足。
司冥也很“乖”，安静地接受着她的一切安排，从无异议。
他就在她的羽翼下，慢慢恢复，慢慢成长。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陆灵也逐渐察觉出司冥的一些……异常。
他的思想似乎与常人不同，过于理性，理性到近乎冷酷的地步。
他对生命缺乏敬畏，对规则缺乏认知，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只有“有用”和“无用”两种属性。
他痴迷于傀儡术，尤其是那些……不被正道认可的禁术。
她甚至知道，神霄宗藏经阁最深处，那卷被视为禁忌中的禁忌。
记载着如何抽取生魂、熔炼活人以制造强大战傀的《灵傀秘典》。
其缺失的核心部分，就是被司冥以他那种近乎妖孽的偏执与才智，硬生生地推演并完善了出来！
她发现后，震惊无比，严厉斥责了他。
虽然这术法并不被正道所容，但确实强大。
陆灵并非刻板之人，在大宗门之中，并没有清楚的正邪之分。
就算这傀儡之道，颇为邪异，但确实强大。
陆灵相信她的师弟不是邪恶堕落之人。
只是教育他修行此傀儡术，不要随便取陌生人的身躯灵魂。
只能献祭坏人。
司冥当时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辩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淡淡的答应了下来。
事后，他也不再触碰那些禁术，转而研究正统的机关傀儡。
陆灵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比较欣慰。
她以为他听进去了，改邪归正了。
毕竟他觉得自己这八师弟，天赋很好。
说不定能以正统傀儡之道，胜过他那改良的人傀儡术。
在陆灵心里，小八是万万不可能背叛她的！
他那么听话……也是那么的亲近自己……
从未对她有过任何不满，也没有过争吵。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最后那场席卷一切的背叛风暴中，在她众叛亲离、最绝望的时刻……
司冥，这个她曾倾注了无数心血庇护的小师弟……竟然也站在了那些要杀她的人之中！
为什么？
她至今想不明白！
司冥从未对她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怨恨，她自问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其他人的背叛，陆灵或许多多少少能捕捉到一些原因。
可他的背叛，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就像他平日里那般沉默而……理所当然。
这比任何赤裸裸的仇恨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寒与困惑。
果然，这一世，命运的轨迹已然不同。
他没有沦落为战争的残渣，没有被师尊捡回神霄宗，而是凭借其天生对傀儡之道的恐怖天赋。
自己找到了通往天魁宗，这片更契合他才能的道路，甚至成为了魁皇的关门弟子，魁堂最耀眼的天骄。
陆灵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下，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很好。
既然这一世你走上了不同的路，活得如此“精彩”。
那么，师姐我……总会找到机会，亲自站到你面前。
我要亲口问你一句：为什么？
我要看着你的眼睛，听你的答案。
希望你是被那些不成器的师兄给威胁了。
希望……你是真的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如果……
如果你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的话……
陆灵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悬河仙剑冰凉的剑柄。
那么，这一世，师姐我也不介意……提前为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