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国葬出街那天他意外醒的很早,温钰来敲门时他正坐在窗边身着单衣,手上拿着精巧的簪子给自己束发。

他自然而然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帮他把顺滑的长发编好束起,用玉冠固牢。

偏头看去院中竹叶落入溪水中随之而去,颜色鲜颖的花卉被晨起的雾珠压弯花瓣,清晨薄雾迷蒙与院中景致在一处便是先人曾言仙境通幽处。

玄英窝在远处花树下闭着眼应当是还没醒,被落花淋了满身也毫无动静。

温钰动作轻柔地帮他系上抹额询问道“怎的今日醒的这么早?”

陈宪之今日心情颇好,也不介意和他虚伪与蛇“梦中似有所觉大人将至,一时便也没了睡意,特意等在此处。”

两句话把温钰逗得直笑,他从妆匣中取了胭脂胡粉,让他安稳坐着自己给他上妆。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陈宪之由着他动作,眼神依旧落在院中的落花残叶上。

温钰慢条斯理地描摹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像是在对待一件绝无仅有的艺术品一般,认真,专注。

他的脸并不需要多余的修饰,以专业的角度来看每一处都浓淡相宜,恰到好处。

温钰以往总觉得陈宪之需要情绪来衬他的美,矛盾的情绪融洽在他身上时那种无与伦比的美丽会让人铭记终生。可现在他觉得就这样平和的他也是美的,眼中没有任何东西的他,干净又纯粹,像是西方神话中所歌颂的阿多尼斯。

我总是被你的美所惊惧,在我眼中你超过世间所有花儿的绽放与自然的枯荣,我想歌颂你的容貌又惧怕你觉得我浅薄庸俗。我深爱你的美丽与纯粹,却无法对你诉之于口我卑劣的欲望。你将胜过花与海,风与曾经,你是未来,是梦中的风景,是我不可企及的缪斯。

他说“我总是很惊讶你拥有如此完美的脸。”

陈宪之的目光收回来“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夸赞。”

像他在面对刘璟程宋时从不夸赞他们的相貌,而是说事业有成。品相皮囊更像是挑选宠物时的一种标准,听着让人恶心。

温钰垂眸笑道“是我冒犯,你莫怪。”

“我早喊他们从马场牵了脾气温驯的马儿来,给你带了新的马术服,你瞧……可有兴趣去试试?”

他话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示弱姿态,将自己放到下位者的位置。

陈宪之很受用这一套,矜持的握住他递过来的手。

天蒙蒙亮但除了他的院子温家几乎每个角落都在忙碌,透过车窗可以清晰看到各色衣制的侍女端着平日难得一见的异宝奇珍步履匆匆却也端庄优雅地向着某一个特定的方向前进。她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别样的“士兵”为着某一个目标而不断前进。

她们昂首挺胸神态自若,带着与他惯常所见的那些侍女完全不同的自信与高傲。与他当时初见兰若时相似的气质,不像服侍人的倒像极了哪家的娇生惯养的小姐。

温钰敏锐觉察出了他的视线跟着解释道“家里的姑娘,幼时跟着府中小姐一起教养规矩读书,大些了才做些主子身边的细活。”

温家深厚的底蕴和满身的荣耀让所有生活在这里面的人都焉荣与共,好似照耀在这里的每一缕阳光都携带着这里的尊贵。

他又想起了陈年,那个美丽却又敏感自卑的孩子,或者说是幼时的自己。他们在污浊的地下生长,被不堪又恶心的视线注视着长大,在充满恶意与欲念的环境下扭曲迷失。

命运当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曾经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被这样呈现在他的眼前,那些高傲的头颅因着身份的差距对他这样污浊的人低下,仅仅是因为他受到了真正上位者的关注。

有时不得不承认老天是充满恶意的存在,它给予贫困者优越的皮囊,看着这副皮囊流落到最不堪的地方,最后仅余草席裹身。

人生在这个动乱的世间好像是注定为苦难而活的,可他又不明白温钰。这人太矛盾了,他不缺什么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触手可及的存在,这样的人既没有苦难又为何而存在?

于是他又想起了某次在教堂传教时听过的一句话“人类是上帝下放到人间赎罪的,只有消除了自己的一切罪孽才能回到祂的身边。”

那温钰的苦难是什么?倘若只是被他拒绝,这样不会被称为苦难,只能说是他温三爷情场上的一时失手。

上帝也会如同人一样偏爱谁吗?有了私欲的上帝又同人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上帝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人来赎罪。倘若上帝从平等地爱世人,那为何他与温钰又有种种不同?

他又迷茫了,在看到温钰熟悉的脸时他又短暂地忘却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与其考虑不切实际的神,不如期待即将到来的“自由”的未来更让人充满生气。

或许他可以抽时间去问程颂,如果他们还有机会再见的话。他很喜欢宋师的小妹,她热情善良,充满正义感好似时时刻刻都充满能量,却很有边界感,公私分明,从不会将兄长们与温钰的恩怨牵扯到别的事情上。像于他的交往亦或是对温钰个人的莫名崇拜与好奇。

马场中人牵着各色几十头马等候着他们,颜色品种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陈宪之不懂这些偏头看向温钰,温钰倒不是很在意他挑选哪个“你且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样子,都是他们驯养好的,脾气温良并不难缠。”

没等陈宪之说话很明显是管事的人便踏出来劝他“小少爷且不要听三爷糊弄您,选马和选老婆似的,脾气不对付再喜欢也白搭。他这不是一连更换六七十头还堪堪委屈着。”

温钰让人揭了老底又好气又好笑见是他更是直接骂道“有你什么事,在他面前给我个没脸!”

陈宪之听出两人关系尚可,自己也乐得听个乐子便递话道“我此前从未骑马请师傅帮着挑看。”

管事是个四五十岁老妇,腰杆挺直精神铄铄,浓眉大眼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身上。衣着很朴素与温家的一概气质不同一而足。

陈宪之一见她便不是很喜欢,细要描述便是因着她想起了当时主母身边跟着的嬷嬷,板着脸拧眉凶神恶煞地很是俱人。

这位管事先是对他们行礼,紧接着便对他简明扼要介绍起了这里每匹马的习性与脾气,姿态随和而自然,没有架子与刻意的亲近让他的脸色好了不少。谈起这些马匹更是如数家珍像是阿嬷谈起家中小辈,那为之自豪与无奈的样子让他很是喜欢。

“这是木珠,挑食每次都要人亲自喂才肯吃一些。那个是卟雀,脾气亲人,是阿塔克尔的孩子……阿塔克尔是三爷的马,不过老了不爱走动了。”

她提起似乎是有些惋惜,陈宪之看着她粗糙手下光滑柔顺的黑色鬃毛以及不停往她脸上凑伸着舌头要舔她的马匹有些出神。

温钰听着她的话也端详着那匹眼神还有些青涩的马,半晌才摸了一下它的头“比阿塔克尔亲人许多。”

“那是,阿塔克尔小时候可是整个马场最难啃的骨头。”妇人笑道却就此打住回忆接着往下介绍。

陈宪之跟随她的介绍看完了这一排马,最后还是回到了慢悠悠吃草的卟雀面前。

“就它吧。”

卟雀嘴里还叼着草,闻到熟悉的气味甩着尾巴习惯性往管事身上靠,黑亮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宪之。

管事揉揉卟雀的脑袋对它说“瞧,你和妈妈一样了。”

卟雀嚼着草根,鼻子喷了口热气似乎是回应了她句什么,脑袋往陈宪之的方向凑了凑。

陈宪之被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后躲,却被温钰笑眯眯挡住了,男人笑得不怀好意“怕什么,喜欢你呢。快摸摸。”

他对温钰不是很信任,但在管事鼓励的眼神下还是试探性地伸出根手指摸了一下卟雀的额头。

好在卟雀不在意他的敷衍,马蹄前后踩踏雀跃之情溢于言表。甚至半蹲下来偏头看着他,是在邀请他上去尝试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这马能如此通人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温钰让人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马鞍佩上去,自己给陈宪之佩戴保护措施。

“我可跟你讲,阿塔克尔心就脏,我觉得这小崽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到时候可抓紧了,别伤着。”

陈宪之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一匹马还能长心眼了?难不成温家腌臜到一匹马心都不干净了不成?

旁边管事忍着笑解释“阿塔克尔最爱吓人的把戏,先等三爷放松警惕然后直接撒足狂奔,幼时将人吓出个好歹来。不过卟雀还没有这毛病,不必忧虑。”

当妈的不老实,女儿八成也好不了多少。陈宪之怀着警惕在温钰的帮助下试探的坐了上去。

缰绳由温钰牵着慢慢在田野上走,管事没有跟上只是用慈祥的眼神目送他们迎着初生的朝阳的方向走去。

刚上去的时候他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双腿很用力夹在卟雀的腹部,惹得它哼了两声。温钰掰开他的腿意图让他放松一点,岂料他的动作非但没有达成目的反而让他更紧张了。

在看到陈宪之警惕防备的目光时他识趣地收回了动作,转而口头指挥“腿放松一些,它不舒服。还有缰绳,松一些。”

除了刚被提醒过能让他放松一点,很快又会在无意识下收紧,温钰无奈只能寻些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向前走,陈宪之动作也自如起来,或许是觉察出卟雀的温良亲人,他放松了很多。

他问他“你留学时会比现在更快活吗?”

他仰头眯着眼看他的脸笑道“我现在很快活吗?”

陈宪之不语只是看他笑。

温钰便也不再问他“是的,我留学时比现在要快活不少。夏日海滩上的篝火与啤酒,开车一晚去到另外的国家在海边看日出,假期坐渔夫的船冒险……”

对着陈宪之质疑的目光他又举手投降“谁没年少轻狂过呢?脑子一热做出些在别人看来很莫名其妙的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比如打黑拳?”程颂当时提这事他就觉得和温钰的画风不太搭,现在听他这解释怕也是有几分缘由的。

“程颂跟你说的?”

“我无聊央求她讲起,也只听了个囫囵未知全貌。”

这段经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温钰听他有兴趣便接了下去“某些国家对留学过去的人不是很友好,一些敏感的地方谢绝我们入内。我和刘璟算是那个圈子里难得能在洋人面前说话有用的人,我俩寻思着想办法换签证,就是弄个假身份搞点事。这些事不能和我们谁扯上关系,有需要很大一笔钱。”

“我和刘璟意见不合散伙了,碰巧那边的酒肉朋友沾点这种事,来钱快,因着其中复杂的利益纠纷搞到手的钱不会被监视,身份也有能得到有效保护。我能存够那笔钱多亏了它,假日游船冒险也是。”

“拿到新身份后我改头换面过,拿到了自己的驾照,轮船驾驶证后来又帮人设计首饰衣饰,也在轮船扛过一段时间的货物,不过没坚持多久便回国了,我记得上船的前一晚我还在备考律师执照。”

“律师执照?”

“类似于官府认证的在律令方面进行维护解释的人才,在打官司时帮助其中一方争取权益的存在。程衡时就有这个东西,他们将要进行的变法也会有这项规定。”

他只是笑笑并不搭他这方面的话。

温钰说的是闲话在旁人耳中便是某种隐晦的信号传递,他聊闲似的告诉他,在即将开始的路途中不关心他是否会传扬,也不关心这种信息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或许这是他希望的又或许这是他所不在意的。

“天亮了,要走了。”他牵着卟雀向回走,仰头问他“你觉得卟雀怎么样?”

“你都没松开过手。”

被束缚的马看得出什么来,除了温驯还能有什么。

“等我们回来,我陪你跑马。”

他这话就像是某个不负责任的家长临行前的随口许诺,真实性存疑,纯粹是安慰性质的空话和画出的大饼。

他也就兴致缺缺,反正也不会有回来的机会了“您这大忙人记得就不错了。”

他温热的手掌覆在陈宪之紧握缰绳的手上,陈宪之的身体微微僵硬,但也没有抽出手“你这是做什么?”

“我想跟你说别生气,又怕你又嫌我油嘴滑舌。”

“哈,我不说您便不是了?”

温钰含笑看着他高傲的神情,“我以后一定注意。”

兰若等在别墅外,管事在她身边陪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在说什么,不过看口型多数是管事在说兰若点头表示应和。

在看到他们二人后这种动作便止住了,转而成了礼仪得当的规矩,兰若很快迎了上来,温钰眼神没多在她身上停留,动作自然地扶陈宪之下来。

管事牵了卟雀回马房不再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陈宪之也无甚意向多加知晓什么,此时掺和进去无利惹一身骚并不划算。

他对他微微一笑表示需要换衣服便由下人引着去往别墅里。

温钰回头嘱咐道“若是饿了里面有茶点,用些垫垫。到了车上自有给你安置的吃食。”

陈宪之随意摆摆手头都不带回的,可见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兰若挥退旁边服侍的人低声道“兄长的人拍电报说陈府的祁述不知为何突然变卖了家财衣着轻便奔往京都的方向去了。”

兰诺人虽离了兖州但他手底下的人是分批撤离的,这其中还有一些人听从吩咐散入了兖州的居民中,充当平日眼线。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监视着浮姑的动向,特别是当祁述有大动作后他们更是直接向上汇报,温钰自从抓到张昭后便一直着人盯着那边钓鱼,好些日子的放饵可算是让他抓到把柄了。

“祁述变卖物件多为金石文玩,书法墨宝一类,甚少有头面首饰。据查看所携带走财物多为衣衫头面,银票金银,价值莫约3000万两,现银不多基本都存在各家钱庄。戏楼铺面也以极快速度易主更名让人怀疑早有预谋。”

温钰对他兴趣不大鱼饵而已,他还没想让陈绎恨他恨得牙痒痒“没查到原因?”

“人还在跟,目前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兰若面无表情跟他提着建议“或许您可以问问小少爷。”

温钰看着她眼神怪异,怀疑兰诺回来是不是连带着也影响到了她的智商“你猜我为什么让人看着祁述?因着我辞官清闲?”

他拿祁述钓鱼的根本目的是什么?那不就是找出撺掇陈宪之的幕后主使,防止陈宪之跑路吗?她让他去问陈宪之祁述为什么变卖家财,他要有那能耐早把陈宪之留住了。

兰若劝他“心诚则灵。”

这给温钰逗笑了“我拜佛呢?心诚则灵。”

兰若识趣换了话题“兰诺被老爷责令一日搬出温家,他行动不便差使奴婢来问您的意思。”

“老爷子还因着他拐带小孩儿生气呢?”持着看乐子的心态看闹心的下属都好玩了不少“让他去我院,回禀老爷我欠缺个看家护院的。”

兰若将刚刚翻译出来的电报简讯递给他“是,另有施晏城电报,他的人驻扎巡逻时发现那一众兵马被山匪围困,等他带人援救后已十不存一。为防止城内民心涣散及猜测,他带人接手了城内军务与防备入主姬安。请您早日调拨政务人员过去协助重整姬安政务。”

温钰没接只听她在嘴上说,听完觉得还不如不听。那封电报一来凭借他当时在天牢中进修的八卦知识便知道十分不吉利,八成不是什么好事,结果你瞧瞧,简直臭到家了。

施晏城在外边就没有不惹事的时候,一款全自动的闯祸机堪称,前些日子好容易解决了渭州军备匮乏的问题,让荆州矿场优先供给,这才多少时日……没两个月吧,他直接违抗军令,把刘璟的人杀了还搞了出栽赃嫁祸。

还说什么土匪袭击,自己是见义勇为。我呸,他但凡有一点好心眼现在也不至于被端木集和兰诺这么排挤。

颇为晦气地挥挥手,难以给个好脸色“国葬在即手底下哪里有帮他的人,让他自己在当地招人。”

兰若没劝,一则他们不对付自己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二则涉及立场敏感,她的身份并不合适。

“御驾到哪了?”

“宫内仪仗行进三分之一。”

“家长。”

陈宪之换完衣裳出来温钰紧接着就换上了笑脸,十分自然地去握他的手。

“手还是凉些,先用早茶快些喝药。小厨房叫着他们给你准备荷花酥酪,你惯爱吃的甜食。”

兰若在他过来时便后退半步行礼减弱了存在感,他诧异的眼神从温钰身上挪到她身上“不了,我想着见见兰将军,我欠他一顿酒。”

温钰漂亮的眉皱起来不赞成道“你的身子不可饮酒,等手术做完再同他喝。”

陈宪之的身体主要毛病在心脏那一处,之前几次检查都表明不是大毛病只是情绪起伏大心绞痛。温钰请来的西洋医师都主张开胸做手术,国内手术条件还是不太安全,可漂洋过海去西洋更是艰难。

没着法子温钰在上邑花钱修建合规的医院,只求能有最好的条件解决他的病灶。开胸触摸心脏可不是小事,一旦感染或是其中某个环节出现问题,十死无生的结局。

温钰这些年确实生疏,平时解剖人体挺顺手,他主刀给陈宪之开胸……别说专业能力靠不靠谱,他下得去手吗?

医院修建将有结果,从西洋花大价钱请来的同窗也回了讯息。只待将他的身子养好就能解决他这毛病了。这种时候找兰诺那个不靠谱的东西喝酒,没门。

陈宪之说“求家长赠我两瓶好酒,我给兰将军送去。以茶代酒请其为我送行。”

这话说得不吉利,他去捂他的嘴“送什么行!莫要说胡话。酒罢了且随你拿,少说些浑话。”

兰诺盯着面前的两瓶洋酒还有紧跟上来的一辆狗脸都绿了,但他上次挨得打还没好利索只能趴在榻上,怨念的眼神也削减了三分厉害。

“两瓶这你就叫我堂堂正四品官员给你养狗?你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宪之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之前托付人命,现在托付狗命。之前好歹还拿一堆金银财宝收买他,现在呢?就两瓶酒!还是从温钰酒窖里拿的。一毛不拔啊这是。

他这样说陈宪之便小心地把玄英放到熊皮地毯上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这是你送我来时那些货物的盈余,我身上只剩这些了。”

兰诺毫不客气地把银票塞怀里,末了还嫌弃“温钰怎么对你这么扣?还要你从自己私库拿钱贿赂。还这么一小点。”

陈宪之蹲在地上摸摸玄英的头“你能照顾好他吗?”

“说得像你不回来了一样。你出门谁敢亏待了他,看他和看你眼珠子似的——”他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突然咬了舌头一样,话音在空中打了个转最后消弭在两人之间的沉默中。

看他的样子终于反应过来了,陈宪之轻声道“这次还送我吗?”

兰诺还挺想跟着看戏的,但是凭他现在这样实在是受不住温钰第二顿板子了,果断拒绝“不了,我等你被抓回来。”

陈宪之轻声笑着“那你许会见到我的尸身。记得多烧些纸钱,我过不得苦日子。”

兰诺本想骂他说浑话,转念一想,依照温钰的脾气他要是跑了回来的说不定还真是尸体。只好说“我会好好照顾的,让他少瘦两斤。”

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过得不好吗?还是活着不好,这是其他人难求的机会,外面兵荒马乱连吃饱饭都困难,他却有机会在金玉为砌的宫殿内衣食无忧。

只要他想别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地位,荣华富贵也不过是他张嘴说两句好话的事。

“……我命贱。”他吐出这几个字嘴角习惯性又扬起来却很快又落了下去。

天子御驾出行规模盛大,从仪仗队到文武百官这一部分时间便由着他们蹉跎了许久,侍从宫女数千人自皇宫中鱼贯而出,与温家中双手奉举珍宝的侍女混杂在一起,进入队伍。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侍奉在金銮两侧,每个人表情都肃穆森严,连一向没有正行的刘璟都联袂含目不苟言笑。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因为他被温钰带着就坐在天子御驾后面的五驾马车中。

温钰赤脚踩着雪貂皮地毯端来玫瑰露放在他手边“尝尝,新做的。”

“……”

他推开他缠过来的身子“心口疼,不想吃。”

温钰叹了口气离他远了些,撑着手目光落在他身上“是心口疼还是心烦。”

陈宪之这时候倒是诚恳“心烦。”

“烦谁?”

“你。”

“为什么?”

“恶心。”他定定地瞧着他灰色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清楚“你让我恶心。”

温钰不生气他问“我为何让你恶心呢?”

车外鼓乐声阵阵,威严肃穆地乐音震得他脑子有点发懵,像是喝过酒后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平白提高了人的胆子。

“我讨厌你。”

他张嘴最后只说了句这个,听着很是窝囊。

温钰点头认可他的想法“我不是个让人喜欢的人。”

他没学过怎样去做一个让人喜欢的人,他一直在做被讨好的人。

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是旁人在问何不食肉糜一样可笑。这就是他厌恶他的理由,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场荒唐戏。

他盯着温钰的脸瞧了一会儿又觉得同他置这些气没意思“不要做这些了,三爷歇着吧。”

陈宪之对他的称呼有很多,喊什么基本都是看心情,懒散逗乐的时候喊他三爷,喻之;生气了喊大人;装模作样时喊叔父和家长。或是想起哪个顺口喊出来。

没人纠正过他,相反温钰乐在其中。陈宪之怎么高兴怎么来,比起他莫名其妙的脾气随便换个称呼就是一件小事了。

陈宪之对他忽冷忽热的,心情好时愿意说两句温香暖语哄着他,心情不好时两人就要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陈宪之总是无法说服自己,将温钰当成一个和其他人无异的嫖客对待。温钰和他们都不一样,他的所作所为让他摇摆不定。

理智与情感博弈,留下还是离去,他不知道,但他好像又已经做出了选择。

温钰因着他的话很高兴,浅灰色的眸子像是落入了一弧流星亮闪闪的,连带着陈宪之的心情也好起来。他总归是没办法对着这张脸生气。他抬手,温钰便极其自然地握了上去将其带到他脸上,猫似的蹭了蹭。

他扬唇笑被取悦到一般主动去贴他的脸“喻之这是做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来温钰的脸愈发阴柔,貌似好女,他勾人的眼神往他身上一转“见绎儿瞧得入迷,请他细瞧瞧。”

陈宪之主动吻了吻他唇角“温喻之你真好看。”

这样像是他们之间的地位颠倒,温钰才是那个需要卖笑取悦客人的戏子。

温钰听了他这话眼皮轻颤,心中明白这对陈宪之来说不带任何情欲的含义,仅仅只是一句赞美,或者说感叹。

纯粹欣赏的夸赞。

他第一次别开他的亲吻,轻笑着抱住他“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陈宪之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外面高呼的万岁和隐隐的哀泣声。

今日的天儿不好,阴沉沉的有种风雨欲来的氛围。乌云压在头顶平白叫人提不起精神来,湿润潮湿的空气让呼吸也有些艰涩。

他半躺在温钰怀里,伸手够旁边冰盆里的冰含在嘴里,温钰凑过来讨要生生从他嘴里咬碎半块,末了又嫌不够似的继续来抢。他嫌他粘人的紧脸往外边偏了偏。

别看他惹人的紧,他靠的地方是没什么反应。陈宪之心下质疑他的能力,打算等他跑了回封电报来提醒他检查一下自己。

好吧,这样的温钰其实更符合他精神不稳定的需求,他对那档子事不算很热衷,甚至带些厌恶成分。他其实不懂他们为何可以随意对着同性发情,一个个像极了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动物,纵使被华服丽冠装饰着,也掩盖不住本质的丑恶。

温钰和他们不一样……他还像个人。

温钰不知道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还在为他发脾气不理他郁结,手指偷偷摸摸的趁他在想事情的时候勾了上去。等陈宪之发现的时候两人十指交握,温钰的手要比他大一圈多,他很难受便扒拉他示意松开。

温钰装聋做哑只管闭眼靠在软榻上。他气笑了抬眼要骂他,看了那张脸又忍了回去。低头一看那十指交握的手又难受,索性闭了眼把头狠狠往他胸膛上一靠,眼不见心不烦。

温钰便又笑,闹得陈宪之也睡不好,气狠了直接把手抽出来踹他“你滚!”

被撞了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这人。

岂料温钰这笑也停不下来了,直到后边眼泪都流出来,实在喘不上气来他抱着陈宪之求饶“你且别那么看我。”

陈宪之眼神往外瞟了一眼,红着耳朵去捂他的嘴“别笑了!外面人多。”

真是活爹,本来他们就该在后面的马车上的,不过温钰嘛,辞官也颇得圣心。被叫去御前问了几句话便得来了太子才能坐的五驾马车。让陈宪之也跟着享福。

问他便插诨打科,胡话张嘴就来“我跟陛下说年纪大了坐马车太累。陛下体恤臣子便赐了马车来。”

他要不主动提哪个舒服,陛下能赐的那么合适?陈宪之敢打包票这家伙绝对是自己要来着,要不是先帝棺材还在这呢他能张嘴跟人讨要那个六驾马车,毕竟那个肯定最舒服。

温钰好容易止了笑哄他“无碍,没人听的。外面是兰若和端木集。”

跟在他们马车外边的自然是自家的侍卫,兰若心理承受能力不必多言,至于端木集?脑子没开窍的货,脑子里只有军功无伤大雅。

陈宪之斜他一眼,推搡他离远一点“玫瑰露我要。”

温钰给他端了去还嘱咐“小心滴在衣服上。”

就这样还从匣中取了几块巾帕叠放在他轻纱衫上。

他的动作娴熟而自然像是做惯这些活计的,只吃了一口玫瑰露他便搁下了“又是你自己做的?”

温钰见他不爱喝便拿了过来,用他用的勺子解决掉语气稀松平常“新学的便想给你尝尝。你怎么知道?”

“……有股味道。”

温钰可能不知道他做出来的东西都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一尝就能尝出来,明显得紧。

?温钰不解,起身往里去取了余下的盛了两碗从窗中递出去给旁边骑马的两人“尝尝。”

兰若看不出什么来,端木集神色痛苦还有略微的扭曲让他本来称得上是一句俊朗的面容生生下跌了三四分。

但还是不敢对温钰的话有所异议,一人苦着一张脸接过。

兰若神色不变,在温钰的眼神凝视下中肯的给出自己的评价“有点甜。”

“……”温钰都无语了“又不是给你喝的,让你提建议了吗,有没有怪味。”

兰若摇头。于是那让人胆寒的目光又落到了端木集头上。

他一饮而尽吧唧了两下嘴,把碗又递了回去“没有啊。家长再来一碗。”

“……”

“哈哈哈哈”

温钰没理他拉上帘子去抓笑得开心的陈宪之“搞什么你!拿我取笑起来了。”

窗外端木集一手拿碗一手牵缰绳疑惑问兰若“家长这是作甚?”

兰若面无表情地将玉碗递给后边的侍女收好,偏过脸假装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她身后几乎趴在马背上的蘑菇颤颤巍巍还要给他解惑“翔散哥,你被家长当成情趣逗乐了。”

这要是兰诺肯定早就炸了,但这是端木集。他只是不明白自己喝个甜水怎么就成被逗乐的情趣了。

距他们队伍较远些的位置宋毓死死抓着缰绳求他哥“你别……别松手啊……哎,稳住稳住你别动啊——”

程颂在一边拔出自己的耳塞看着他干脆直接抱住马脖子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样“知秋哥不动的话跟不上仪仗,还有你别喊,要到哀乐了。”

这种时候闹出动静来轻则治个藐视皇威,重则往叛国那边论。他又不是温钰,陛下新官上任三把火,相必不会心慈手软。

程宋用折扇挑开帘子看他这样哭笑不得,劝道“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本王一人也无趣,上来吧。”

他身边跟着仪官用来记录起居言行,皇帝身边的叫起居郎,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宫中竟也下令让一个来跟着程宋。

宋毓低头看看他哥,死要面子活受罪嘴硬道“不成!”

刘璟在御前伴驾这边就赏了马车,程衡时坐着也就罢了,他上去不合礼数。

程颂指着温家队伍的方向问道“陈绎跟着一起了吗?我怎的没见人。”

她惦记着上次的书信,又寻了些好玩东西要给他看。

一般这种时候有些骑射技艺的贵族公子小姐都不会闷在马车里,这也是在天子面前露面的机会,若是得了青眼,一举平步青云也未可知。

程宋说“一起来了,他体弱些受不得风。你去看他?”

程颂思量了一下点头“我叫人寻给他的生辰礼亲自送去。堂哥……不好张扬大办,我想着心意到了便是。”

若不是刘璟前些天嘴快他都不知陈宪之的生辰就在这几日,缺了礼数事小,让陈宪之多想就不妥了。

程宋并不拦她,另取出个巴掌大的盒子交到她手上“连同我的一起带去,贺他生辰快乐。”

程颂笑着应下,收了东西,驱马向温家队伍的方向去了。

暴风中文推荐阅读:破局:黑暗中的正义曙光末日冰河:神界降临后我成了农民我出生那天,鬼母下跪,蛊王投胎千机:废物王爷与女将军关于我们穿越到崩铁后的那些事夫郎家的科举高三牲顾佳燃,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冠军盗墓:小哥她姐姐老有钱啦在海贼建团:船员是万界反派撩她入瘾原神:仙人洞府满门殉国你悔婚,我娶嫂嫂你哭什么?抓鬼啦穿成孩子他妈,盛总夜夜求壁咚九阳生死变旅行精灵:我的宝可梦在异界变强97:怕我破产要退婚?钢价暴涨她傻眼了海贼:获得联盟英雄之力成为海军清穿:在康熙后宫做妾室绝对死亡规则暮色沉溺极限惹吻惊!妖孽美人深陷男团修罗场剑雨仙侠如果没有穿越这件事娇娇王妃驾到,疯批王爷宠入骨闺蜜齐穿带崽跑路!世子急疯了综清穿:下岗咸鱼再就业快穿带娃:开局精神控制躺赢末世风水师之阴阳神婿盗墓:你们真的不是npc吗?天地日月神域她们的幸福时代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与你相守别人修仙,我搞吃的魏梓芙女穿男:小正太娶妻又生子不死修仙人精灵,开局在森林长大穿越,暴力夫妻互宠盗墓:兄弟来自古代,怎么办陨落神武霍格沃茨的女巫人在奥特:我为O50老大!鬼浅记自从有了神豪系统,姐天天上热搜修仙:从掌握变身开始老太重生:闪婚皇叔,前夫孽子悔成渣了李二傻的欢乐日长时空外卖:特工王妃的导演之路
暴风中文搜藏榜:农门炮灰:全家听我谐音改剧情造化长生:我于人间叩仙门隐藏在霍格沃兹的占卜家欢迎来到成神之旅夫人她马甲又轰动全城了乔念叶妄川溯灵圣体:林洛的复仇之路爱上和尚新婚夜,病秧子老公求我亲亲他魔极道初遇心上人我老婆竟然从北源区来找我了书画学院的修仙日常读痞幼的书快穿之夏姬家有表姐太傲娇参加摆摊综艺后肥姐成了顶流凶案真相我在八零建门派小师祖在炮灰宗门大力投资被赶出家门后,真千金疯狂掉马甲被当替身,踹渣男后闪婚千亿大佬荒年悍妻:重生夫君想要我的命创世幻神录贺年有礼傅总的小娇妻又甜又软假死后,彪悍农女拐个猎户生崽崽快穿: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废妃无双这个实教不对劲国密局都来了,还说自己不会抓鬼开局被甩,转身带崽闪婚千亿总裁仙途传奇:修仙家族郡主扛着狙击杀来了汪瑶修真传四合院:许大茂的新生夺舍圣主的我穿越到了小马宝莉乡野村姑一步步算计太傅白月光仙子师尊的掌控欲实在是太强了暴徒宇智波,开局拜师纲手诸天从噬灵魔开始龙族再起气运之子别慌宿主她好孕又多胎仙妻太迷人,醋夫神君心好累我的二次元之旅,启程了赛尔:没有系统的我,点满了科技修真界亲传们没一个正常人春历元年女尊:昏庸女帝的阶下囚满分绿茶满分嗲精满分作凌虚之上
暴风中文最新小说:综影视:路人甲穿越之旅穿书后,我抢了女主白月光嫁给前夫小叔后,我被撩疯了脏了的老公我不要,顶流奶狗不香吗?夫人出逃金丝笼,督军下跪求回头我读心治愈动物,直播爆红全网九霄仙医,赘婿仙途爱溺于深渊在七零两胎六崽,首长哭着要吉扎图腾:诸天践踏者嫡女开局就被绑去沉塘为家族崛起而修仙死遁归来,禁欲佛子为我带崽三年我在萌学园当实战老师偷欢两年不娶,青梅另嫁太子急了卿本惊鸿公主太多情,撩的众卿失控沦陷绿茶雌性声声唤,众兽夫心痒难耐墨香策山河盗墓:开局选择方士魔兽入侵:我疯狂收购账号穿到七零,先婚后爱真香了修仙?先学苟命三连!龙族:吞噬权柄!无限获取言灵穿越成书中包子女配搬空敌人仓库我带空间横扫黑土地重生之嫡女被皇叔宠坏了她除了修仙一无是处换婚禁欲权臣,我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影帝的猫系祖宗又炸毛了四合院:傻柱人财双丰收人在西部尚未瞑目转生龙姬的我在基沃托斯当教师天机镜:星咒轮回转生猫娘,在异世界艰难求生恐怖游园保镖先生,他不解风情九幽阴阳录从挖目遗孤到茅山至尊二婚嫁首长,大院婆家宠上天重生之世兰不爱了崩铁:我成了她们的白月光三个男主,恶女靠做替身闷声发财逆光绽放:她在废墟里种玫瑰语音厅大小姐:给男朋友当金主!武判九局:我的选择能改命数码宝贝X:星辉纪元溃兵也是兵炮灰团崛起横扫东南亚万物圣灵四合院:有双穿门的傻柱不好惹暗影秘情:罪与爱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