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梦握住顾书槿的手,“母亲,我听着。”
顾书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看那裴世子对你不错,你喜欢他吗?”
沈清梦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但看到母亲期望的眼神,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母亲就放心了。”顾书槿双眸望着屋顶,继续道:“莫要沉溺在仇恨里,以后好好过日子。”
沈清梦的此时也忍不住,泪珠住不住往下落。
“母亲,当年的事,是顾成康干的吗?”
顾书槿想起自己的亲哥哥,失望地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道:“是他做的,但这事是他人主导……”
“是太子?”沈清梦又问。
顾书槿默了默,点头.
她转脸看向自家女儿,“当年我和你父亲在去江南的船上被人追杀,我和他只得投江,他拼死护我到了岸边的一个小村庄,待我伤情稳定,他最后一口气卸下,便走了。”
“后来,我在那村庄养了半年的伤,我担心太子的人找过来,便将脸烧了。之后又一路乞讨,走了两年时间,回到京城。”
顾书槿喘了两下,继续道:“后来,我得知你被顾家接走,更不敢轻举妄动。”
“母亲是怕顾成康找你要那被父亲用生命藏起来的传国玉玺?”沈清梦往顾书槿耳边凑了凑,轻声问道。
顾书槿先是一怔,后来轻叹一声,“梦儿都知道了,你怪母亲吗?”
沈清梦摇了摇头,“若当时太子和顾家知道母亲还活着,定会将你也捉来,到时再用你我的性命要挟对方,一旦我们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那谁也活不了了。”
顾书槿眼角有泪划过,“这些年梦儿受苦了。”
沈清梦将顾书槿眼角的泪痕擦去,“女儿好在还有紫苏陪着,母亲才更苦。”
顾书槿释怀一笑,她眼神空洞,似是陷入某种回忆,“如今好了,太子被废,岑家被抄,顾家也落网,母亲这才敢来与你相认。”
她轻咳两声,“梦儿莫要伤心,母亲只是去陪你父亲了,我们会在另一个地方相聚。”
沈清梦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顾书槿长出一口气,握在沈清梦腕间的手紧了紧,悄声问:“梦儿可知你父亲为何要将那传国玉玺藏起来?”
沈清梦摇头,“父亲自有他的道理。”
顾书槿却紧紧抓住沈清梦不放手,警告道:“若日后有人暗地找你,说是你父亲旧部,你可千万别理他们。”
“父亲旧部?”沈清梦有些理不清思绪,“是以前在商行效忠的人?”
顾书槿摇了摇头,“是前朝遗老的后人。”
“前朝?”沈清梦更不懂了。
父亲怎会和那些人有瓜葛,而且还是“旧部”。
顾书槿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记重锤,轰在沈清梦的头顶。
“你父亲是前朝太子妃的遗腹子,当年萧家逼宫时,太子妃被第一任勇毅侯偷偷放走。可那裴玉和不知,太子妃竟然把传国玉玺也带走了。
当时她一路逃到江南隐姓埋名生下你父亲,没过几年因过于忧思也去世了。好在太子妃身边有几位忠仆,几人合力将你父亲抚养成人,直到那些老仆也一个个去世,你父亲便开始了经商之路,由江南又回到京城。”
顾书槿想起沈知舟,眸光终于有了几分神采,“当年你父亲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敢回京,许是想看一眼当年的杀父仇人长什么样。后来你父亲遇到了我,他也知无力回天,便也放下仇恨,安心过日子。但十几年前有前朝遗老发现了他的身份。”
说到这,顾书槿的眸色变了变,“那群道貌岸然,见利忘义的狗东西,无非是想将你父亲推出去,替他们再恢复往日的富贵荣耀。
更有甚者直接向你父亲讨要传国玉玺,送给萧家换取荣华。你父亲深知那传国玉玺的现世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便将它随着沈家家产藏到柜坊。”
顾书槿转头看向沈清梦,“那传国玉玺就在你父亲留下的十二份遗产里,你找到后,只管将它丢到护城河里,让那群乌龟王八去找!”
沈清梦听完怔了怔,还想再问,紫苏带着包袱走了进来。
顾书槿示意她们将包袱打开。
一双小婴儿的虎头鞋落入几人视线。
顾书槿抬起双手摸着沈清梦和紫苏的脸,微笑着闭上眼睛,“佛祖在上,念在弟子顾书槿虔心向佛的份上,求您保佑她们安康无患……”
说完,两只手忽而垂下,顾书槿含笑离世。
“夫人!”紫苏悲痛不已,她急忙又跑去外间,直接跪到大夫面前,额头都磕出血迹,“求您救救我家夫人,求您了……”
大夫无奈,“小丫头,我们救死扶伤,还能见死不救?你家夫人刀伤入腑,是真的救不回了。”
南风见状,将西风交给北风。
他上前将紫苏扶起来,扶她在一旁的竹凳上坐下。
紫苏像是此时才听懂大夫的意思,她将头埋到自己的臂弯,不住地抽泣。
此时的里间,沈清梦颤着手将那小小的虎头鞋拿了出来,才发现包袱里还有厚厚一沓信件。
那信纸有些已经泛黄,有些还是新的。
她打开其中一封,娟秀的小楷跃然纸上。
“梦儿,母亲今日化缘的路上去了趟老宅,我还记得那年你刚出生,你父亲便在院中搭了个秋千……
“梦儿,今晚是八月十五,母亲记得那年你说喜欢吃石榴,你父亲在院里种了两棵石榴树,一棵结甜果,一棵结酸果……”
“梦儿,若你父亲还活着,他一定会在此时买桃酥给我,因为十七年前的今日是我与他相遇的日子……”
“梦儿,母亲舍不得父亲,更舍不得你,但我寿数将近,母亲好想见你一面,然后随你父亲而去……”
再往下读,沈清梦已经留不出眼泪,她站在顾书槿面前,缓缓将她的面巾摘下。
待看到记忆中那张容貌绝艳的面庞变成如今模样,她再也忍不住,抱着顾书槿还未冷下来的身体恸哭,“母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