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给梁山规划的轮种制度是一季小米、一季黄豆,再加一季冬小麦,一年三熟。
不过在创业开荒时期,新开荒出来的田地各种水肥配套还不到位,荒着又是浪费。
第一季作物,只能能种啥就种点啥。
于是张文远便选了荞麦。
与小麦这类需要小心伺候的禾本科植物不同,荞麦是蓼科植物,在梁山蓼儿洼一带极容易种植,而且成熟时间也短,本来就是极好的农闲作物。
张文远早在出征曾头市之前,就已经让手下军民一边开荒一边随手种下第一季的荞麦。
虽然这玩意儿产量不高,但得益于梁山的荒地广阔,广种薄收之下,到了夏粮时节,梁山也着实打下了六七万斤的荞麦。
这玩意儿作为粗粮,比起小麦价格便宜多了,而且储存起来又比小麦麻烦,张文远本来也没打算多种,等到开荒完毕,就不会再种荞麦了。
干脆也不建什么储存设施,直接让手下人把每日口粮改成荞麦、小麦各半,多出来的粮食,便卖出去挣一笔钱。
“你说梁山上打了六七万石的荞麦?”
张伯奋从商人口中听到这数字,眼睛瞪得如铜铃,嘴巴不禁重复了一遍,满脸的不敢置信。
张文远一群土匪,又不是啥种粮大户,才刚刚取得梁山不到半年时间。
居然就已经开辟出了能种出几万石荞麦的田产?
梁山上可是有十几万张嘴啊。一个月就得吃掉几万石粮食,张文远还敢往外卖粮,可见他的储蓄有多丰厚。
张伯奋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当时张文远的那句话“你要守就守吧”。
顿感不妙。
若张文远真有这么多粮食,而且还在梁山上种粮。
那他们的围堵还有什么作用?
岂不是给了张文远一个安心发展的机会。
正当张伯奋疑惑、难以接受这情况时。
一个小卒在他身后急急忙忙赶来。
“怎么回事?”
“老爷从济州送信来,要少爷速速调兵回去!”
“什么?”
此时,济州城内,张叔夜同样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与其他州府百姓缴纳粮食不同。
济州府靠近运河,商业繁荣。
此地的百姓所缴的夏税,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很大部分是经营所得和布匹。
甚至比张伯奋收到消息更早两天。
张叔夜刚刚封锁梁山山路,就有济州城中的小商人求到张叔夜的手下。
张文远开辟良田,种荞麦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真正的主要产物是在披荆斩棘之时获得的一大堆杂木乱草,这些杂木乱草的纤维长度远不如火麻的纤维长。所以此时民间一般只有拿麻布来做布,这种烂草布是非常少人制作的。
可别忘了张文远还有一个火药作坊。
早在开荒的同时,火药作坊之中的工作就已经忙碌起来了。
用传统沤麻的方式把杂木乱草放到流水中等待其变成纤维,需要的时间至少一年。
可火药作坊的副产品之一便是大量的碱性极强的废水。
这些东西正好用来做浸泡液。
把杂木乱草切成小块,丢入这些强碱液之中。用不到半个月时间,大多数纤维就会被分离出来。
分离出来的纤维既可以造纸,也可以做质量粗劣的布匹。
摸索出这一套造布工序之后,张文远在梁山上造出的麻纱,成本远比百姓自己沤麻做麻纱要低。
张文远直接走了自己在郓城的渠道,将今年济州府的百姓交夏税所需麻纱市场给抢了下来。
个把月时间中,济州府百姓已从张文远那里定了三万多匹布。
现在张叔夜一封路,这些麻纱全都运不下山来。
不止麻布。
济州府百姓还需要张文远山上产的鱼干、原木,还有不少商人到张文远的梁山上定造船只。
一项项消息送到张叔夜跟前。
张叔夜越看越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张文远的梁山只是个一被封锁就毫无办法的土匪寨子。
现在一看,才知道梁山非但需要济州救济,反而是济州的百姓需要梁山的廉价产物。
稍稍一算,梁山上这一季便产出了三万匹布、七万石荞麦。
十万人口能够产出的产品,竟比济州府下辖的郓城等大县还要多。
张文远的梁山根本不是张叔夜所想的缺衣少食之地。
反而有极强的生产能力。
梁山的确不产盐铁,但是这玩意儿梁山估计囤积的也不会少。
想要封锁住梁山,少说要堵塞山路一两年的时间。
那样张叔夜也别剿匪了,他济州府首先就要大乱。
何况联合周围的四大州府一起封锁梁山两年,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
济州府衙。
张叔夜的仆人急急忙忙拿着一封信进来:“少爷传口信回来说他已准备撤离了。”
张叔夜打开看信,一个幕僚看了一眼张叔夜凝重的神情,小声道:“大人,须城咱们的兵马撤了,其他几个州府可要给他们送去消息?”
张叔夜思索良久,叹了口气道:“帮我写几封手书,让各州各府都撤兵吧。”
“一切恢复如常,不要再折腾梁山了。”
幕僚稍有犹豫:“大人,若此书写出去,咱们可是大丢面子呀!”
“唉!你难道看不出来?”
“封锁越久,梁山没受多少伤害,咱们的百姓反要无衣无食了,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那幕僚听得也是心里堵的慌。
他跟张叔夜南征北战,自家东主何曾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这张文远竟能把自家主公逼成这副狼狈模样。
真是个妖孽人物。
……
寿张县。
寿张县令正在衙门上吩咐:“你等这几日都要守得严密些,千万不要让商人过路去往梁山,这可是济州张知府的大令,若是惹了祸事,届时老爷可不保你们!”
“老爷!老爷!”正在这时,幕僚急急忙忙从后衙跑来。
寿张县令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济州府张大人又写信来了!”
“可是要加紧对梁山的封锁?”
那师爷却摇摇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是要咱们撤兵……”
寿张县令一愣,忙挥退手下都头,拿过书信展开一看。
几个呼吸之后,他的嘴巴渐渐张大。
半晌才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这张文远莫不是成了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