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山匪现行
蜀地的深秋像是被泼翻的朱砂砚，漫山遍野的乌桕树红得似火，与苍翠的松柏林错杂交织。腐叶堆积的山道上，层叠的落叶被众人踩出沙沙声响，惊起几只毛色艳丽的锦鸡，扑棱棱振翅时抖落几片金红色尾羽。玄霜走在队伍中央，冰蓝色裙摆扫过挂着晨露的野菊，将花瓣上凝结的水珠惊落成细碎的银线。
\"霜姑娘快看！\"张老三突然扯着破锣嗓子大喊，酒葫芦在腰间晃出闷响。他指着半山腰一片枫树林，枯枝上垂挂的藤蔓间，竟缠绕着大片火红色的野柿子，在阳光下宛如缀满玛瑙的珠帘。\"这可是好东西！\"王二柱扛起猎叉就往斜坡上爬，粗布衫被荆棘勾出几道口子也浑然不觉，\"等会儿摘些回去，让婆娘熬成柿子饼，甜得能粘掉牙！\"
刘大柱蹲下身拨开蕨类植物，刀刃削下几株鲜嫩的折耳根：\"昨儿阿翠还念叨，说霜姑娘没尝过用这玩意儿炒腊肉。\"他抬头时，耳尖不自觉地发红，\"等回去...等回去一定让她露两手。\"这话惹得众人哄笑，张老三吊着嗓子学他：\"哎哟~刘大柱这耙耳朵，三句话离不开家里那口子！\"
山道愈发狭窄，两侧峭壁上垂下的古藤如虬龙盘踞。玄霜抬手轻抚过布满青苔的岩壁，指尖划过处凝结出细小的冰花。\"这岩壁看着凶险，实则有蹊跷。\"她望着石缝间生长的紫花地丁，\"此处地气潮湿，却生着喜阳的草药，底下怕是藏着暗河。\"众人顿时围拢过来，王二柱用猎叉敲了敲岩壁，果然传来空洞的回响。
\"乖乖，霜姑娘这本事，比那神婆还灵！\"张老三凑得太近，酒气喷在玄霜发间，\"要不您给算算，老子啥时候能娶上媳妇？\"他这话刚出口，后脑勺就挨了刘大柱一巴掌：\"你个酒鬼，先把欠王老板的酒钱还了再说！\"众人笑闹着推搡，惊得树梢的野猴发出不满的啼叫，抓着藤蔓荡到另一棵树上时，还不忘朝他们龇牙。
行至山涧处，溪水在红褐色的岩石间奔涌。玄霜冰剑轻点水面，刹那间凝结出一座透明的拱桥。众人踩着冰面过河时，王二柱故意摇晃着身子吓唬张老三：\"小心掉下去喂王八！\"张老三却突然指着对岸芦苇丛大喊：\"有兔子！\"众人立刻抄起家伙追过去，惊起的芦花漫天飞舞，混着他们粗粝的笑骂声在山谷间回荡。
\"说真的，霜姑娘。\"刘大柱蹲在溪边清洗猎物，山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您这样的本事，为啥要留在我们这穷山沟？\"玄霜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冰蓝色的眼眸映着流动的云影：\"比起昆仑虚的规矩森严，这里的日子...更像活着。\"她话音未落，张老三突然举着只肥硕的野兔窜过来：\"今晚加菜！老子要吃烤兔头！\"
夕阳渐渐西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玄霜背着一小篓野果走在最后，听着前方传来的荤段子和笑骂声。山风掠过树梢，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落在她发间。远处的山峦已被暮色浸染成黛青色，唯有天边还残留着一抹猩红，如同未干的血迹。谁也没有注意到，灌木丛后闪过几道黑影，生锈的刀刃在枯叶间若隐若现。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破锣般的嗓音突然从山道拐弯处炸开，惊得众人手中猎物差点掉落。二十多个蒙着黑巾的汉子从灌木丛、树后窜出，刀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领头的疤脸大汉握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歪戴着的毡帽下，左眼处狰狞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
\"交出猎物，留你们条活路！\"疤脸大汉一瘸一拐地走出，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一截，走起路来活像只斗败的瘸腿公鸡。他原本嚣张的眼神，在瞥见玄霜的瞬间突然凝滞——冰蓝色裙摆随风轻扬，发间随意插着的竹簪竟比他抢来的任何金银都耀眼。\"乖乖......\"他喉结滚动，弯刀差点从汗津津的掌心滑落，\"老子在蜀地混了这么多年，头回见着这般天仙似的人物......\"
王二柱立刻挡在玄霜身前，猎叉一横：\"孙麻子！你个狗娘养的，往日只抢东西，今儿还敢动歪心思？\"被称作孙麻子的疤脸大汉回过神，脸上立刻堆满油腻的笑，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口擦口水，一边朝手下使眼色：\"兄弟们都把家伙收起来！咱虽是粗人，也不能吓着美人不是？\"可话音刚落，他突然猛地一甩弯刀，刀刃擦着王二柱的耳际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不过这位兄弟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狗娘养的？老子明明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刘大柱握紧弓箭，箭在弦上：\"孙麻子，别欺人太甚！\"孙麻子却突然换了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拍着胸口道：\"哎哟刘猎户，这话可就伤人心了！哪回抢完东西，没给你们留条活路？上次李老头那倔脾气，拿着锄头追着我们跑了三里地，我们也就是象征性揍了他屁股几下！\"他说着，突然凑到玄霜跟前，身上的汗臭味混着劣质酒气扑面而来：\"美人儿，你说句公道话，我们兄弟是不是讲义气？\"
张老三气得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上次抢我家腊肉，连狗吃的骨头都没剩！\"孙麻子立刻翻脸，弯刀指着张老三鼻子：\"放屁！那是你家狗太馋！再说了，老子这叫劫富济贫——济的是自己的贫！\"他突然又换上谄媚的笑，转向玄霜：\"不过看在美人的面子上，今儿你们把野物留下，再让美人陪老子喝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