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寒叶离歌
璇光殿内，夙瑶的指甲深深掐进天墟的手背，冷汗浸透的鬓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在梦魇中踉跄着追逐一片枯叶，那叶子打着旋儿飘向深秋的枫林，化作襁褓中女儿粉嫩的小脸。三十年前的记忆如淬了毒的藤蔓，将她困在那片落叶纷飞的山径上。
\"求你...好好待她...\"夙瑶颤抖着将绣满星纹的襁褓塞进村妇怀中，腕间的玉镯滑落在地，碎成三截。那镯子本是昆仑秘宝，此刻却不及女儿一声啼哭珍贵。村妇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憨厚的笑，粗布麻衣沾着草屑，接过孩子时还刻意放轻了动作：\"神女放心，俺把娃当亲闺女养！\"
山风卷起满地金红的枫叶，夙瑶望着村妇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踉跄着追出两步。\"让我再看看我儿！\"她的声音被秋风撕成碎片，发间玉胜的光芒黯淡如泪。追到第十三个台阶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染血的指尖死死抠住石缝。村妇闻声回头，怀里的襁褓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绣着北斗纹的边角。
夙瑶将女儿抱回怀中，把脸埋进柔软的襁褓，贪婪地汲取那缕奶香。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她数着孩子细小的睫毛，看着粉嫩的小手无意识地抓住自己一缕发丝。
她抱着孩子，久久未动。落叶纷飞，萧瑟的何止是这个季节，更有她与女儿分别的心！时间仿佛也定格在了这个季节，落叶中，好似一副伤感的画卷……
直到村妇咳嗽着提醒：\"神女，天快黑了...\"
当襁褓终于彻底离开怀抱的刹那，夙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胸腔里被生生剜走。她跌坐在满地落叶中，看着村妇的身影消失在枫林尽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深可见骨的伤痕。山风掠过她空荡荡的臂弯，卷走最后一片枫叶，也卷走了她作为母亲的全部温暖。
而在山脚下的破庙中，村妇熟练地扯开襁褓，将里面沉甸甸的金锭塞进补丁摞补丁的衣兜。襁褓里那件缀着星纹的锦缎小袄，被她随手扔给蜷缩在角落的老乞丐。庙外传来人贩子的嗤笑：\"就这瘦巴巴的丫头片子，二两银子算便宜你了！\"村妇数着铜板点头哈腰，全然不见方才在神女面前的老实模样。
璇光殿内，青鸾突然发出悲怆的鸣叫，金色火焰将夙瑶的泪痕瞬间灼干。她在梦魇中拼命奔跑，却始终追不上那个远去的襁褓。玉凤的尾羽簌簌掉落冰晶，每一片都砸在天墟颤抖的手背上。\"我的孩子...\"夙瑶的呓语混着呜咽，抓着天墟的力道越来越弱，\"阿照...我们的孩子...\"
天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将脸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银线不受控地从袖口倾泻而出，在两人周身织成光网：\"我在找，我一直在找...\"而在殿外，玄霜的冰刃无声碎裂，她望着天墟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自己被继母推下寒潭时，也是这样渴望着一双永不松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