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连连点头称赞：“说得太好了！”
如此直白的话语出自陈杨之口，却显得格外真诚有力。
将冶炼厂融入轧钢厂，这是未来需要逐步解决的事。眼下更重要的是确定单人手扶式收割机的生产方。对此，杨厂长对陈杨的回答感到满意：“陈杨，这收割机就交给合适的厂家生产吧。我们专注于自身职责，不越权行事。唉，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厂成立得太晚了，要是早些年，我们可以合并兄弟单位，自行生产。”
“并非没有可能，要让轧钢厂发展壮大，必须在杨厂长的带领下不断强化自身。”
陈杨对杨厂长充满敬佩，庆幸有这样一位领导。若是换作李主任，他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应对复杂的行政事务。
如今，有杨厂长作为直接领导，无需担心这些问题。
“杨厂长，虽然收割机可交由其他工厂生产，但我们需确保其利益最大化。”
陈杨建议道：“比如设计单人手扶式收割机时，应明确它能带来的影响和作用，并列出可利用多余人力的具体方案。我们可以撰写一份详细报告，在交付收割机的同时，也将其用途与影响一同提交。”
在这个时代，全面考虑问题是正确的选择，而非越权行为，而是为了做得更好。这种全面考量体现的是高觉悟与广阔视野，也是对轧钢厂有利的举措。
“好，你负责撰写报告，我去负责协调事宜。”
杨厂长认为专业分工是最优解，即便不分享陈杨的成果，也能获得善于用人的好名声。
单人手扶式收割机能带来的好处无需赘述，一人可耕种二十亩地，这无疑是一股强大的推动力。
如今建设兵团已成立，若将这种收割机引入其中，又能开辟出多少新田地呢？
仅这两点，便足以展现其重要性。
三天后，陈杨将报告及收割机一并交给了杨厂长，由他送往工冶部，供领导审阅。
与陈杨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相比，刘海中的境况则显得格外落魄。
人在顺境时难以察觉人脉的真实状况，刘海中如今深有体会。
无人伸出援手，四处借钱只凑到二十块，更令他绝望的是工作前景。
得知自己在杨厂长心中的形象不佳，随时可能失业后，刘海中开始谋划退路。
他的计划是：趁轧钢厂尚未解雇他，先转投其他工厂，重塑形象，争取成为称职的员工。
至于升任管理层的想法，他已经彻底放弃。
匠人评选失败，还白白花费三百多元，刘海中的心情糟糕至极。
急需更换工作之际，他联系了过去的徒弟、同事和领导，然而无一人愿意接纳。
原因何在？
刘海中为人自私自利，一心谋求官职，谁愿意再次与其合作？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其他外界因素的影响。
比如李主任，他掌管着京城冶金行业各工厂的宣传工作，权力不可谓不大。也正因为如此，李主任几乎断绝了刘海中所有的出路。
想要换个地方工作？不可能！
刘海中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挫败感，整日唉声叹气，抱怨命运的不公。
明明自己有能力，为何无人赏识？我做得很不错，真的很好！这种源自内心的失败情绪，加上生活拮据，让他每天都浑浑噩噩。
某天清晨，刘海中前往车间上班。
办公室的王主任站在车间门口，刘海中下意识地想上前打招呼，拉近关系。
然而，当他掏出烟准备递过去时，发现王主任正紧紧盯着他，目光锐利。
这一眼让刘海中全身一僵。
果然，王主任是来找他的。对方开口便质问：“刘海中，这几天你跑哪去了？不去上班，把工厂当成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
刘海中急得满头大汗，含糊其辞地辩解：“王主任，家里出了点事，我确实有难处。”
尽管如此，刘海中内心深处却认为，王主任此行就是冲着他来的。
平时他经常迟到早退，也没人追究，现在怎么了？自从从李主任那里听说杨厂长对他印象不佳后，好像所有人都针对他了？
王主任是杨厂长的心腹，凡杨厂长吩咐的事，他必定照办。
某人偏偏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家里有急事？真的吗？”
王主任冷哼一声道：“我听说，你近来正联系其他工厂，是不是打算跳槽？”
“什么？！”
刘海中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这……是谁泄露了我的计划？
他连妻子和孩子都没告知，厂里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莫非是那些求他帮忙的人告密给王主任？
左思右想，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刘海中愤怒至极。你们不帮我罢了，竟还背后使坏，向领导透露我要离职的事？
你们还算人吗？
至于王主任为何知晓，冶金行业的圈子本就小，大家都在京城居住，聚餐聊天很正常。刘海中有意跳槽并非秘密，或许是在酒桌上无意间提及。
并无谁刻意告密，刘海中多虑了。
“我……我真的没这个打算，王主任。”
刘海中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离职的想法，即便有也要坚决否认：“我在轧钢厂挺好的，为什么要跳槽？陈主任，您一定是搞错了，我是轧钢厂的人，这辈子都是。”
话未说完便被王主任打断：“好了好了，不必表忠心。调查清楚后，若属实，自会有你的后果。”
能当上办公室主任的，怎会是简单角色？
刘海中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跳槽，实在是令人费解。任谁都能看出，他背后定有隐情。
“刘海中，你这态度，别说当个匠人，恐怕连岗位都保不住！瞧瞧你的工作状态，哪有一点儿七级钳工该有的模样？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先掂量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王主任言语尖锐，尤其针对刘海中：“好好反思吧。因为你这些天旷工，我会向人事部门反映，扣你半个月工资。若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客气，直接上报厂领导，让上面处理你。”
刘海中沉默无语。扣掉半个月工资，他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痛楚。可又能如何？只能对着王主任连连点头哈腰，信誓旦旦地承诺绝不再犯，一定认真工作……
然而，谁会真的相信呢？
像刘海中这样的人，实在难以赢得同情，无论怎样惩罚都不为过。
别怪王主任过于苛刻，身为偌大工厂的办公室主任，每天要面对无数事务。若他一直显得和蔼可亲，又怎能立足于厂内？
“人善被人欺”，群众往往最懂得趋利避害。一旦发现他人软弱，便会蜂拥而上，利用对方的善意占便宜。
群众并非十恶不赦，也称不上善良，只是需要一副严肃面孔才能驾驭。刘海中正是活生生的例子。
目送王主任离去后，刘海中返回车间。此刻，他身边已无人围聚。环顾四周，他察觉到同事们投来的目光中满是戏谑之意。
刘海中回想起车间里那些逞强的话，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好似被烈焰灼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此刻的他懊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可李主任那两记耳光的余痛依旧清晰。
晚饭后，刘光福与刘光天兄弟外出散步，刘光天忍不住抱怨：“听说了吗？咱爸可能要离开轧钢厂了，最近到处托关系，想调离那里。”
“这还有疑问？志大才疏，总想着升官发财，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听人说，他在车间里狂言壮语，到头来却一无所获。”
刘光福不屑地冷哼一声：“家里的积蓄，还有咱哥俩的工资，肯定都被他拿去打点关系了。没捞到工匠称号，钱倒是花了不少。我还打算存钱娶媳妇呢，现在好了，竹子做的扁担——一场空。现在连谈对象的勇气都没了，两手空空怎么成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