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平平心思细腻,智计非凡,实乃老谋深算之人,与他相比,你还欠缺火候。
切莫轻举妄动,以免自陷险境。
若能在北齐站稳脚跟,先将合作搁置,无需理会他。”
司里里听出他话语中的关怀之意,心中泛起阵阵暖流。
深受感动的她抿了抿唇,眼中的感激渐渐转化为热烈的情意。
许久,她忽然伸出双手,轻轻握住那只游移不定的手,目光柔情而又坚决地道:“公子,请许我以终身相随。”
笵贤一愣,随即尴尬地挠挠鼻尖。
“怎么了?”
肖恩审视着他,冷笑一声:“你嘛,充其量是开胃小菜。
如今平衡已破,此事远未终结。”
笵贤虽未被肖恩的轻蔑激怒,却对他的言外之意愈发在意。
“此话怎讲?”
肖恩平静回应。
“我可以告诉你,无论早晚,京都必然为此掀起波澜,或许早已暗潮涌动。”
笵贤心头一震,见他如此自信,虽有所疑,却也开始揣测京城局势。
沉默良久,笵贤疑惑发问:
“长公主身边的禁军统领遭贬,礼部尚书亦被捕入狱。
这般重大调整,难道不足以引发警觉?”
肖恩冷哼一声。
“这才刚开始。
这两人虽地位重要,不过终究只是长公主的党羽。
既然行动开启,单凭这两个职务的变化,怎能平息那位的不满?长公主之势既损,接下来便是对文官体系的清洗。”
稍作停顿,他凝视笵贤,眉间透着寒意。
“你是长公主的女婿,如今名声渐盛。
若庆皇果真有意让你接手监察院,为了自保,她也必须迅速行动。”
笵贤惊愕得说不出话,脱口问道:
“为何如此?”
话音刚落,他已然明白其中道理,嘴角微颤,苦涩一笑。
的确,若他真的执掌监察院这一庞然大物,再加上传言中位居百官之首的岳父,足以对皇权构成威胁。
这般局面,任谁都会寝食难安,更别提庆皇,自然只有削弱或清除。
至此,笵贤思绪紊乱,若非肖恩提醒,他绝想不到局势竟发展至此,究竟该如何应对才好……
沉思许久的笵贤终于开口询问:
“依前辈所见,我朝陛下会如何逼迫我退让?”
肖恩略作沉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岳父心思缜密,想要找出破绽谈何容易。
但长久以来,若真有漏洞……
这样的漏洞绝不存在!岳父身旁有袁先生辅佐,这位相府首席谋士非同小可。
想到此节,笵贤擦去额头微汗,镇定心神,试图驱散内心焦虑。
他不愿深挖,或许是惧怕思绪过多,否则今夜恐难成眠。
“长公主才遭陛下削弱,元气未复,竟还能与陛下联手对付岳父?她难道不怕……”
肖恩凝视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你不是说她狂妄至极、无所顾忌吗?连皇权都敢抗衡的人,还有什么好惧?”
笵贤低头不语,冷汗滑落。
片刻沉默后,笵贤轻叹一声。
\"报复与反制,操控与反控,数十年来循环往复,从未改变。
这般乏味,实难忍受。
\"
肖恩瞥了他一眼,带着欣赏之意。
\"你的概括相当精准,确实如此。
\"
笵贤伸展双腿,调整坐姿。
\"前辈,倘若卧底计划失败,他们还有什么法子让岳父屈服?\"
肖恩摇摇头。
\"以岳父的地位,要对付他,只能依靠身边人关键时刻的背叛。
这是最出乎意料的手段。
除非他对所有人都存疑,凡事亲力亲为,否则只要有依赖,就一定有人有机可乘,赢得信任。
开始或许不信,时间久了,终究有效。
\"
尽管不愿争辩,笵贤还是忍不住追问。
\"前辈如此确定岳父会因此动摇?\"
肖恩忽然大笑。
\"哈哈,藏于暗处的事,你怎么可能全知?\"
换了别人这么说,笵贤早就反驳。
但肖恩不同,他有这份自信。
当年庆国朝局的动荡便是他的杰作。
不论是人事还是政权,他最擅长的就是颠覆与重建。
当时有两个亲王不明原因突然去世,不然庆国的命运或许真会被改写。
笵贤听后,眼皮微颤。
近来夜谈间,他发现,即使对方被关押多年,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稍加引导,就能迅速找到问题核心,对未知结果的推断也分毫不差。
这次,他再次预言岳父会因身边人的背叛陷入困境,笵贤虽不确定能否应验,却不得不钦佩他的敏锐洞察。
\"现在我更想问,当年监察院为何没直接取你性命?\"笵贤开口,语气隐约带着畏惧。
肖恩并未动怒,嘴角扬起笑意:\"因为我脑子里装着太多重要秘密。
\"
笵贤点点头:\"逼问情报可以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废掉你的武功或者……\"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伍肢?\"
生杀都要担责
伍肢?这是何意?
肖恩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概是将头部也算入内,泗肢加上头部,倒是新奇的叫法。
他勾起嘴角,平静说道:\"每件事都有底线,触碰底线,我仍有反击之力。
陈平平深知这一点,所以不会让我轻易死去,直到得到所需信息。
\"
笵贤沉思片刻点头,又摇头:\"总觉得不合常理。
\"
肖恩微微一怔:\"哪方面?\"
笵贤思索道:\"当年为防你不堪折磨自尽,控制手段在底线之内尚可理解。
但如今既要把你送回国,已无机会审问,为何不在京都时就废掉你的手脚?\"
肖恩眯着眼,眼中透着冷峻,陷入沉思。
笵贤微微前倾身体,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现在还有一丝生存的机会,不会轻易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要是此刻废掉你的武功或者斩断手脚,路上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笵贤靠回椅背,满脸困惑,低声嘀咕:“这道理,陈院长应该比我更明白,为什么今天他对你如此宽容?”
……
京都,监察院,院长室。
陈平平斜躺在榻上,像是在休息。
旁边半蹲着一个衣衫不整的老者,不停地絮絮叨叨。
“我始终不明白,北齐要的是活的肖恩,又没要求他必须完好无损。
你废掉他的武功也罢,砍掉他的手脚也罢,何必把这样的难题丢给笵贤?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老者是费介,他脸上带着与千里之外的徒弟一样的神情——疑惑中夹杂着些许不满,语气咄咄逼人。
陈平平眼皮微微颤动,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了费介一眼,说:“已经说了多次,不用替笵贤担心。”
“我知道!”费介不耐烦地打断,“黑骑护送他北上,又有枚橙安随行,肯定能保证他安全。
你就重复这些陈词滥调的话,能不能说点新的?”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转过头闭目养神,不再理睬。
费介扶着床沿靠近,继续抱怨:“虽然黑骑很厉害,枚橙安也有两下子,但肖恩可不是普通人,我能不担心吗?”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陈平平似乎睡着了,费介嘴角抽搐,一脸无奈。
某天,他觉得无趣至极,只好站起来,狠狠瞪了一眼装睡的陈平平,转身拂袖而去。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陈平平的一声呼唤。
“喂!”
费介停下脚步,斜眼看着他。
“什么事?”
陈平平依旧闭着眼,语气平静地说:“把灯熄了吧。”
这算什么?不理我还罢了,竟然还要我主动帮你灭灯?
我怎么会这样卑微?
“管不了那么多了!”费介愤怒地挥袖,快步离开。
床上的陈平平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很快恢复平静。
不久,他的呼吸变得平稳。
……
使团,囚车里。
肖恩低着头,低声笑着,然后开口说:“仁慈这个词,对任何人都适用,唯独不适合用来形容陈平平。
我想……他这是故意的。”
笵贤挑挑眉,摊手道:“那他到底图什么?难道是想让你因此感激他,从而原谅你的过错?”
肖恩轻笑:“陈平平没那么简单。”
笵贤耸耸肩,将手收回抱着膝盖:“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他到底图什么?”
肖恩仍然没有抬头,但眼中泛起红光。
“也许是为了……让我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哦?”
笵贤好奇地追问。
“然后呢?”
肖恩收敛了红光,缓缓抬眼直视笵贤。
“为了……让你来应对我。”
笵贤目光微动,随即皱眉。
“不太明白。”
肖恩轻笑,意味深长道:“借我这柄剑,好好打磨一下你这位新人。”
他本想直接提及“杀”字,但顾虑到太过突兀可能令人难以置信。
察觉到笵贤并未全然不信,反而有所推测,肖恩适时收住话头。
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期,他微微蹙眉。
“你不生气?”
笵贤愣了一下。
“生什么气?”
肖恩心中稍有失落,沉吟片刻,还是提醒了一句。
“别太依赖陈平平。”
笵贤点头回应。
“他也这么劝过我,要我只相信自己。”
肖恩忽感倦意袭来,兴趣渐失。
他闭目低语。
“今日到此为止,小笵大人。”
笵贤并未动怒,微笑告别。
“那我不打扰前辈了,祝您休养。”
行礼后,笵贤离开车厢。
站定后,见虎卫们锁好车门,放下窗帘,他陷入沉思,尤其是提到陈平平时,眉头紧锁,不久后深深叹息。
唯愿岳父能挺过来。
确认虎卫已妥善安排后,笵贤示意离去。
远见司里里的车驾,确定无人靠近,他朝营地走去。
有关肖恩的计划,需与同乡商议,顺便了解司里里那边的情况。
……
时光如指缝沙漏般悄然滑过。
转瞬一日半过去。
历经长途跋涉,使团终于抵达两国交界的浩渺大湖。
湖无名,北齐未知其称,南庆谓之大湖,名副其实,水域广阔!
眺望眼前碧波荡漾,枚橙安顿觉身心舒畅,嘴角扬起笑意。
视野开阔,心境亦随之豁然开朗。
长途劳顿的烦闷,在此烟消云散,众人皆喜形于色。
枚橙安闭目伸展泗肢,轻嗅湖风,继而放声欢呼。
此举未引人关注,因大家皆如此,有人甚至更高亢,但他控制得当,未沿岸奔跳。
尽情释放后,枚橙安环视焕然一新的队伍,再次凝视湖面。
远方有飞鸟掠水而过,尖喙划出一道白线。
有时会有鱼跳出水面,鸟喙迅速开合,随即叼着鱼儿飞向岸边。
降落之后,飞鸟调整身形,仰头把鱼转向另一个角度,棂巧地吞入腹中,动作流畅自然。
枚橙安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心中充满疑问。
这般纤细的脖子,怎能吞下如此大的鱼?莫非真有什么瞬间消失的法术?
“你在看什么?”笵贤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到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