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少站在四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之间，感受着那几道驳杂却又充满负面情绪的魂魄精气，如同涓涓细流般汇入自己那片死寂的丹田废墟。那缕微弱的魔火，跳动了一下，似乎壮大了一丝。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
小溪瘫坐在地，小脸煞白，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与茫然。她看着这个浑身浴血、眼神冰冷的男人，那个不久前还虚弱得需要她喂水的“伤者”，此刻却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让她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马小少看着她。
杀，还是不杀？
杀了她，永绝后患，还能再得一缕魂魄。这是最简单、最符合他魔头身份的做法。
“桀桀桀……动手吧，小家伙！别忘了，仁慈，是魔头最大的敌人！”幽冥老祖的声音再次催促。
然而，看着小溪那惊恐无助的眼神，马小少的心，却罕见地迟疑了。他想起了这个少女将他背回来的场景，想起了她为他熬粥、换药时的专注，想起了她那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眸。
他恨透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子，恨透了她们的虚伪与残忍。但他却无法将眼前这个凡人少女，与她们划上等号。
“她……不一样。”他心中默念。
也许，留在这里，会暴露自己。也许，带着她，会成为累赘。最好的选择，便是离去。永不相见，让她回归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深深地看了小溪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冰冷，有挣扎，却最终化为了一片决绝。
他转身，拖着那依旧虚弱，却已能勉强行动的身躯，一步步，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浓稠的夜色之中。
小溪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恐惧、迷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交织在一起。
马小少离开了茅草屋，他强行催动刚刚吸收的那点微薄力量，想要尽快远离。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这具残破身体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强行吞噬灵魂对这具凡胎的冲击。
那几道凡人的魂魄精气虽然驳杂，却也蕴含着他们一生的怨念与欲望，此刻在他那破碎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如同几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脚步越来越沉重。
“该死……这身体……太弱了……”
他没走出多远，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了离茅草屋不远的一处山坳之中，再次陷入了昏迷。
当马小少再次醒来时，熟悉的茅草屋顶又一次映入眼帘。
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无力感。
他又被救回来了？
他转过头，看到小溪正趴在床边，似乎是守着他睡着了。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脸上带着疲惫，但睡颜却依旧恬静。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小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马小少醒来，她先是一惊，身体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那份恐惧又被担忧所取代。
“你……你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你又晕倒了……我……我只好又把你背回来……你没事吧？”
马小少看着她，看着她那清澈的、带着几分怯意却又透着关切的眸子，心中猛地一震！
这一刻，眼前少女的脸庞，仿佛与他记忆深处，一个早已模糊，却又刻骨铭心的身影重合了。
那是他的妹妹。
一个在他年幼时，同样善良、同样单纯，却因家境贫寒，最终在一场意外中永远离开了他。
那是他心中最深、最痛的伤疤，也是他最初渴望力量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当时足够强大，或许妹妹就不会死。
眼前的小溪，她的眼神，她的神态，甚至她此刻那份怯懦中的善良，都像极了他那早夭的妹妹！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痛楚、悔恨、以及汹涌澎湃的保护欲，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冰冷与算计！
“妹妹……”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他看着小溪，那双漆黑的魔瞳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温柔的情感。
他想起了自己的誓言，要让所有高高在上的女人堕落。但他从未想过，要如何对待这样一个，像极了他妹妹的、纯洁无瑕的凡人少女。
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那血腥、残忍、充满罪恶的一面！他不能让她知道，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一心只想复仇的魔头！
他要保护她！
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保护她！让她远离这个世界的肮脏与残酷，让她能永远保持这份纯净与善良！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
这或许是他的又一个原则，又或许是他那颗早已冰封的魔心中，唯一残存的一点人性？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来自外界，还是来自他自己！
他挣扎着，对着一脸茫然的小溪，露出了一个或许是他此生以来，最为真诚，也最为复杂的笑容。
“小溪……别怕。”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亲哥哥。只要哥哥在，就绝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