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伯邑考已经传令下来:鸮君苏喆贵为朝歌迎回的上宾,应以重礼相待。此后,鸮君衣食住行,皆用最高规格。在前往西岐途中,先与伯邑考同处主帐,共乘骈车,待至西岐,再兴府建堂,奉为上宾。
听见这安排,阿旦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苏喆是自己要带回西岐的命定之人,能受到如此礼遇,不论对他还是对苏喆,都是百利无害的好事。
加上主帐骈车本来舒适度就高,更别说为了要顾及体弱的伯邑考,一路保暖清洁都更加讲究,能让苏喆跟着住在旁人看来都算是僭越了。
苏喆看着前来给伯邑考请安神色如常的阿旦,内心急得要命,但想起被要求今后不准主动前去接近阿旦,也不敢造次,只在一边默默作陪不敢多言。
阿旦向他打过招呼后,果然被伯邑考带着的覆面吸引去了注意,便问道:“这便是阿喆为大哥做的装备?”
伯邑考笑道:“你这命定之人果然十分了得,只几句话,便指出我这病灶所在,做了覆面来挡住伤我胸肺的邪气,只这一天,我咳喘都好了大半。”
苏喆嘴角抽动一下,好家伙明明阿旦进帐前还咳了那么一阵,这会儿就“好了大半”。不愧是教出姬发和姬旦的长兄,姬发这嘴硬和阿旦那演技怕是都跟你这儿学的。
阿旦不明就里,只惊喜道:“果真好些了?”
伯邑考眉眼弯弯向着苏喆道:“不信你问鸮君,我与他聊了一路,可曾像昨日那般咳喘?”
苏喆只好陪笑道:“长公子只是体质太过敏感,才容易被这邪气攻击,除了这点,公子体魄便与常人无甚差别。现在这覆面挡了邪气入肺,长公子再休养休养,不日便可与健康人无异。”
伯邑考只笑而不应,反而望向阿旦。
阿旦欣慰道:“之前还担心大哥会对阿喆有所顾忌,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向着苏喆灿烂一笑:“你才刚见大哥,便出此良策解决大哥多年之困,若再跟大哥多相处几日,怕是连困扰西岐多年的顽疾,都能化解。”
伯邑考便也笑道:“正是呢,我这一路与鸮君闲聊,听到他家乡许多趣闻政令,只觉叹为观止,令人惊叹,所以想邀鸮君一路同住同行,多加探讨。等回到西岐,再与鸮君一起,将这些内容整理编撰,集成书册。鸮君意下如何?”
虽然之前被伯邑考警告不许在阿旦面前露出马脚,但按苏喆的性格,这种规格的招待他怎么地也会推辞一番。
此刻他若直接答应,定然会引起阿旦怀疑,所以他依然推辞道:“大哥如此盛情邀约,我实在受之有愧。可我这夜间怕是会遇坟主侵扰睡梦,届时怕是会惊扰大哥休息,我还是自去其他帐中歇息吧。”
伯邑考显然也很明白苏喆心思,便不言语,只是笑着望向阿旦。
阿旦了然,便向苏喆劝道:“大哥已经言明要与你促膝长谈,更想将你那神州见闻整理编撰成册,你若出出进进,扰动帐内帐外冷风,到时候带起邪气,反而不利于大哥休息。你便住在此帐,一来看看这覆面阻挡邪气的效果,二来一路陪大哥说话,岂不两全其美。”
苏喆内心叫苦,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阿旦再多说些什么舍不得分开,忍不住行事的浑话,好让他有借口摆脱伯邑考的控制,然而阿旦此时非但没有浑话,反而一个劲儿想要促成苏喆与伯邑考同行,这让苏喆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吐都吐不出来,只是干着急。
阿旦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还以为他只是怕狐王入梦,便微笑宽慰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一路我便都住在偏帐中守护,离你不远,狐王他闯不进来。”
不知为何,苏喆听了这话一时间竟然有些鼻头发酸。
伯邑考似乎发现了端倪,适时向苏喆笑道:“或者鸮君是嫌弃我这一副病容,不愿与我同住?唉,也罢,既如此,你便还是与阿旦同行吧。”
阿旦见苏喆还有犹豫,先行向伯邑考道:“大哥说的哪里话,阿喆虽然行事天真直爽,待人却腼腆内敛,此番推辞也是真心实意为兄长着想,兄长可千万莫要会错了意,误解阿喆。”
苏喆见阿旦这么努力在伯邑考面前为自己辩解,只为让大哥对自己有个好的印象,心下更不是滋味,终于鼓起勇气,直面伯邑考道:“长公子也太小瞧我了,我若真有此心,怕是初次见面都会避而远之,又怎会费心费力,为您制作这驱邪覆面。”
最终他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望着伯邑考道:“您既然是阿旦的大哥,便也是我的大哥,我这一路,能够随您左右,略尽心意,也是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