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陈宴是这么给叶绯霜讲的:
程钰在雾山行宫长大,是最后那场大火中的幸存者,曾帮助太子妃生产,亲眼见到生下来的婴儿被一位姓谢的将军带走了。后来那名婴儿被圣上找回,封为宁昌公主。
因为陈宴说他娶了宁昌公主,叶绯霜心里不好受,不想听任何关于那位公主的消息,所以也没有多问。
她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叶绯霜现在后悔得不行。要是知道自己还有重活一辈子的机会,她前世一定多问多记多了解,省得现在编瞎话都不好编。
她知道程钰在问她是不是德璋太子的遗孤。
怎么可能是呢,人家那位公主前世可明明白白地被找回去了。
但是……
叶绯霜点头:“对,我是。”
这是她重生后就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她要冒领这个身份,她需要这个身份。
日后世家争斗只会愈演愈烈,权力倾轧,人命如蝼蚁。
为了护好爹娘,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身份。
她没打算嫁人,更不会将自己和爹娘的未来命数寄于男人身上,她只相信她自己。
所以,“德璋太子遗孤”这个身份,十分好用。
首先,她是个姑娘,不存在所谓的“皇位正统”之争,不会对现在的帝王造成威胁。
其次,德璋太子贤名远播,风评极好,他唯一的遗孤有充足的理由被善待。
再次,暻顺帝的确清缴过德璋太子的旧部,但泱泱之众,根本无法赶尽杀绝,至今仍有旧部留存,依然感念着德璋太子恩德,届时说不定可以用一用。
正是因为以上缘由,前世那位宁昌公主才极得暻顺帝的喜爱与臣民的爱重。
有了这些,天塌下来也压不死她和爹娘。
所以,她是要争的。
阿弥陀佛,她在心里悄悄向那位真正的宁昌公主表示抱歉,这一世,我要和你抢了。
程钰哪里知道叶绯霜现在的心理活动,她已经被巨大的喜悦给冲懵了。
除了喜悦,还有疑惑。
谢统领不是说,太子妃生的是男婴吗?
也正是因为如此,程钰在第一次见到叶绯霜时,虽然觉得她和太子妃长得有点像,但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毕竟天底下这么多人,没有血缘却长得像的有的是。
可是男婴怎么变成了姑娘?
谢统领忠心耿耿,不应该骗太子妃啊。
可她如果不是,如何认识谢将军?谢将军又为何要跟她提起自己?
不管了,她说是她就是!
程钰惯来严谨缜密,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冲动。
她活了这些年,最大的惦念就是小主子。最大的期盼也是有朝一日,能见一见小主子。
她就当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程钰太高兴了,忍着伤痛抱住了叶绯霜,显而易见的情绪激动。
虽然前世的陈宴没有给叶绯霜讲过程钰具体是怎么在雾山行宫长大的,但叶绯霜想,既然太子夫妇那么好,肯定对程钰也特别好。
难怪程钰见到太子遗孤这么高兴。
叶绯霜顿时有些心虚,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太子遗孤,程钰现在的感情不该是对她的。
……怎么回事,上辈子稀里糊涂地当了陈宴喜欢的人的冒牌货,这辈子清醒明白地要当宁昌公主的冒牌货。
她和冒牌货到底有什么不解之缘,莫非她是天选冒牌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叶绯霜对程钰道:“但是我现在不想把我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你要替我保密。”
开玩笑,现在要是泄露消息被找回去了,将来人家正牌出现,不得把她打得原形毕露,到时候会死得很难看。
程钰连连点头,拿一种无比……慈爱的眼神看着她。
叶绯霜更愧疚了,有些不敢和程钰对视:“二姐姐一会儿定会问我是如何知道你姑娘家的身份的,到时候我就说……”
程钰再次点头,依旧看着她。
叶绯霜一边愧疚一边利用这份慈爱:“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将来要是有人和我争,她说她才是德璋太子遗孤,说我是假的,你可要相信我啊,我是真的。”
程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此时,郑茜静过来了,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五妹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程姐姐是姑娘家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天知道那个叫萧序的弟弟对她说程钰是个姑娘时,她有多震撼!
她甚至觉得这是五妹妹为了保她和程钰想出来的新花招,但没想到,程钰自己也承认了。
郑茜静花了整整一路来消化这个事实。
叶绯霜把刚才和程钰对好的说辞告诉郑茜静:“程姐姐走之前告诉我的,不然你觉得程姐姐为什么敢带你出门?她说若是事情无法收场了,就说出她女子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郑茜静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次的事情总体来说很荒唐,但好在结果是好的,她不用嫁给谢珩了,私奔的目的达到了。
就是对不起程钰。
“对不起啊程姐姐,是我连累了你。”郑茜静愧疚地掉眼泪。
自打开始私奔后,郑茜静就总是在道歉。而程钰也一如既往地安慰她,在她手心写:“没事呢。”
郑茜静红了脸,低声说:“我还以为,你愿意带我私奔,是……嗯,喜欢我呢……所以我才说以后和你成亲……”
怪不得程钰当时拒绝得那么快!她还以为程钰对她的喜欢程度不够才拒绝她的呢。
程钰笑着继续写:“是喜欢你呀。”
这世上的喜欢有很多种,从来不只有男女之间的喜欢才叫喜欢。
就像叶绯霜和郑茜静也是因为喜欢彼此,才会处得这么好。
叶绯霜从程钰的房间出来后,看见了等在外边的萧序。
“快回去换衣服。”叶绯霜叮嘱他,“记得在池子里泡一会儿澡,驱驱身上的寒气。”
萧序很乖地点头:“我都听阿姐的。”
“这次的事情办得很好,多谢你。其实我以为你会派手下去办的,没想到你亲自去了。”
“对于阿姐在意的人,我要亲自去才能放心。要是她们出了事,阿姐会伤心的,我最见不得阿姐伤心了。”
这话说得让人心软,叶绯霜又想抬手去摸他的头——这是她不由自主就会做的动作。
而萧序也和以往一样,在她刚抬起手来时,就把脸贴过来了,在她手心蹭。
叶绯霜哭笑不得:“该说不说,酋长和战神也会这样蹭。”
萧序立刻黑了脸:“扔掉它们!”
“阿花也会这么蹭。”
阿花是那只狸花猫的名字。
萧序说:“阿花乖乖。”
叶绯霜无语,小狼和小猫都是很可爱的小动物,他的态度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不过他也就是嘴上说说,他对战神和酋长还是很好的,经常给它们送吃的。
萧序送叶绯霜回玉琅阁,见到门口的人时,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有病吗陈宴?”他问,“深更半夜鬼似的站在这儿,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