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监控画面定格在凌晨两点十七分，殡仪馆的冷藏室门口。六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人排成一列，肩上扛着一具惨白的尸体。尸体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平坦的皮肤，像被熨斗烫过一样光滑。
\"这是第七次看这段录像了。\"同事王磊递给她一杯咖啡，\"市局今早才解封的资料，你动作倒是快。\"
方媛接过咖啡，眼睛仍没离开屏幕。\"六个夜班员工，全部失踪，最后出现在同一段监控里。\"她按下播放键，\"看，他们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画面中，六个人机械地抬着无脸尸体，从冷藏室走出，在门口停顿三秒，又转身走回去。如此反复十二次后，他们集体消失在画面边缘。监控时间显示为02:23，但根据值班记录，那天早上的交接班人员证实冷藏室门锁完好，里面却空无一人。
\"你觉得是灵异事件？\"王磊压低声音，\"台里可不会让你播这个。\"
方媛关掉视频，将U盘拔下塞进口袋。\"我只是好奇。\"她抿了口咖啡，\"六个大活人，在监控下凭空消失，连尸体都没留下。\"
\"除了他们抬的那具。\"王磊补充道。
方媛没有回答。那具无脸尸体才是整件事最诡异的部分——殡仪馆当天的记录显示，没有任何一具符合描述的尸体被送来。
三天后，方媛以实习生的身份站在了永安市殡仪馆的大厅里。接待她的是行政主任李国强，一个五十多岁、头发稀疏的男人。
\"小方啊，听说你是新闻系毕业的？\"李国强递给她一张表格，\"怎么想到来这种地方实习？\"
方媛低头填写资料，谎话说得面不改色：\"毕业论文想写殡葬行业的社会意义。\"
李国强点点头，带她穿过长廊。两侧墙上挂着历年先进员工的照片，方媛注意到最新的一张集体照里，有六个面孔被用马克笔涂黑了。
\"那是夜班组的同事。\"李国强顺着她的视线解释，\"上个月集体辞职了，连工资都没结清。\"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像是在背诵准备好的台词。
走廊尽头是员工休息室，李国强推开门，里面坐着三个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瘦高老头正在泡茶，一个年轻女孩低头玩手机，还有个戴眼镜的男生在整理文件。
\"这是老周，我们的保安兼司炉工；林秋，遗体化妆师；郑浩，和你一样是实习生。\"李国强简单介绍，\"小方就跟着林秋学习吧。\"
林秋抬起头，方媛这才发现她左眼是义眼，玻璃珠似的假眼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欢迎来到地狱。\"林秋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老周递给方媛一杯茶：\"晚上八点后别去西区，那边制冷系统坏了，温度忽高忽低。\"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烫伤疤痕。
方媛接过茶杯，注意到老周手腕上有一圈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细绳长期勒出来的。
\"西区是哪里？\"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冷藏室和停尸房所在的区域。\"郑浩插话，他推了推眼镜，\"上周有具尸体在那里不见了，闹得沸沸扬扬。\"
李国强突然咳嗽一声：\"小郑！别胡说八道！\"他转向方媛，挤出一个笑容，\"这小子最爱讲鬼故事吓唬新人。\"
方媛注意到林秋和老周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午五点，殡仪馆正式关闭。方媛借口熟悉环境，独自在馆内转悠。她口袋里装着录音笔，袖口别着微型摄像头。西区走廊的灯管时明时暗，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贴着\"冷藏室-闲人免入\"的标识。
方媛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她凑近门缝，一股刺骨的寒意立刻顺着缝隙钻出来。门边的温度计显示室内温度：-196c。
\"液氮的温度...\"方媛皱眉。普通殡仪馆冷藏室维持在-18c左右，-196c足以瞬间冻伤人体组织。更奇怪的是，门把手摸起来只是微凉。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方媛猛地转身，看到郑浩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抱着一叠文件。
\"迷路了。\"她迅速退后几步，\"这里真大。\"
郑浩盯着她看了几秒：\"实习生不该来这边。老周会发火的。\"
\"为什么温度设得那么低？\"方媛指着温度计。
郑浩的表情变得古怪：\"那个温度计坏了很久了。\"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上周我亲眼看到显示过-273c，绝对零度，怎么可能？\"
方媛正想追问，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老周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手里拎着一串钥匙。
\"小郑！\"老周厉声喝道，\"带新来的去前厅！西区今晚要消毒！\"
郑浩立刻拽着方媛离开。走出十几米后，方媛回头看了一眼。老周站在冷藏室门前，没有用钥匙，而是将额头贴在门板上，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晚饭在员工食堂解决。林秋不知何时坐到了方媛旁边。\"听说你对西区很感兴趣？\"她舀了一勺豆腐放进嘴里，义眼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方媛心跳加速：\"只是好奇。\"
\"好奇害死猫。\"林秋轻笑，\"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什么？\"
\"实习生啊。\"林秋用筷子指了指郑浩，\"本来名额满了，但李主任突然说要再招一个。好像...\"她凑近方媛耳边，\"好像有人告诉他，会有一个女记者来应聘。\"
方媛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晚上九点，方媛借口去洗手间，偷偷溜向西区。走廊比白天更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她打开手机电筒，发现墙壁上布满细小的划痕，像是无数指甲抓挠留下的痕迹。
冷藏室的门依然紧闭，但温度计现在显示-10c。方媛将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里面有规律的\"咚、咚\"声，像是有人在缓慢地跺脚。
她掏出录音笔，按下录制键。\"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七分，我在永安市殡仪馆西区冷藏室门外，听到里面有——\"
录音笔突然发出刺耳的啸叫声，方媛赶紧调低音量。当她再次举起录音笔时，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快逃...趁还能走的时候...\"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但语调扭曲，充满恐惧。方媛确信自己从未录过这样的话。
\"找到你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方媛惊得差点叫出声，转身看到林秋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想看看里面？\"林秋晃了晃钥匙，\"老周今晚请假了。\"
\"为什么帮我？\"方媛警惕地问。
林秋的义眼转向冷藏室门：\"因为明天就轮到我了。\"
不等方媛追问，林秋已经将钥匙插入锁孔。门开了一条缝，刺骨寒气汹涌而出。方媛打了个寒颤，举着手机照向里面。
冷藏室中央停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四周墙壁上结满厚厚的冰霜，形成奇怪的纹路，像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那是谁？\"方媛小声问。
林秋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向尸体，掀开白布。方媛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具没有脸的尸体，和监控录像里的一模一样。尸体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灰白色，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黑洞，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的。
\"他们每晚都要抬它。\"林秋轻声说，\"从冷藏室到停尸房，再抬回来。一夜十二次，正好对应钟表的刻度。\"
方媛的视线被尸体右手吸引——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和她母亲生前常戴的那枚一模一样。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冷藏室的灯突然全亮了。刺眼的白光中，方媛看到尸体周围的地面上有六双湿漉漉的脚印，围成一圈，像是刚刚有六个人站在这里抬过它。
\"时间到了。\"林秋突然说，她的声音变得异常空洞。
方媛这才注意到冷藏室的温度正在急剧上升，墙上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温度计的数字疯狂跳动：-10c、0c、10c...最终停在23c。
尸体开始腐烂。
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尸体的皮肤迅速变黑、膨胀，然后破裂，流出黄绿色的液体。那个胸口的黑洞越裂越大，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我们得离开！\"方媛抓住林秋的手臂，却发现对方的皮肤冰凉湿滑，像泡了很久的死人。
林秋转过头，她的右眼——那只玻璃义眼——正在流血。\"太晚了，\"她微笑着说，\"午夜的钟声已经响了。\"
确实有钟声传来，但殡仪馆根本没有钟。十二下钟声过后，方媛惊恐地发现冷藏室的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结满冰霜的墙。
更可怕的是，尸体坐了起来。它没有脸的头颅转向方媛，胸口黑洞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朝她缓缓招动。
方媛转身就跑，冲出冷藏室，却发现自己不是在西区走廊，而是一条从未见过的狭长通道。两侧是无数扇相同的门，每扇门上都标着\"冷藏室\"三个字。
她随机推开一扇门，里面是同样的场景：中央停着那具无脸尸体，只是腐烂程度不同——有的还算新鲜，有的已经只剩骨架。但每具尸体的右手无名指上都戴着那枚银戒指。
方媛的腿开始发抖。她关上门，继续向前跑，却发现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两侧的门重复出现，像镜子里的无限反射。
不知跑了多久，方媛精疲力竭地靠墙坐下。就在这时，她听到前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六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人排成一列，肩上扛着一具无脸尸体，正朝她走来。他们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但方媛认出其中一个是老周，一个是郑浩，还有一个...赫然是她自己。
那个\"方媛\"抬起头，对她露出诡异的微笑：\"你来了。我们缺一个抬棺人。\"
方媛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自动走向那支队伍。她的双手自动抬起，接过了尸体的一条腿。触感冰凉滑腻，像摸着一块泡在水里的肥皂。
\"一、二、三，起。\"队伍最前面的老周发出指令。
方媛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笼罩了她。她突然明白了，这是一场永恒的葬礼，一场没有尽头的仪式。六个失踪的员工从未离开，他们只是成为了这场\"无限葬礼\"的一部分。
而现在，她补上了最后一个空缺。
队伍开始移动，走向走廊尽头的门。方媛知道，穿过那扇门后，她会忘记一切，然后在下个午夜再次醒来，重复这永恒的抬棺仪式。
就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她看到尸体右手上的银戒指闪过一丝微光。一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那是她十岁生日时，母亲戴着这枚戒指为她切蛋糕的画面。
这个记忆像一把利刃，短暂地划破了笼罩她的迷雾。方媛猛地挣脱控制，将尸体摔在地上。
队伍立刻停了下来。六个人同时转向她，他们的脸开始融化，像蜡像遇热般扭曲变形。
\"你不属于这里。\"老周的声音变成了一种非人的嘶鸣。
地面开始震动，墙壁上的冰霜凝结成无数只手的形状，向方媛抓来。她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声。
走廊开始坍塌，一扇扇门在她身后爆炸。方媛拼命奔跑，终于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出口——员工休息室的门。
她撞开门，跌了进去。时间仿佛突然恢复正常——墙上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背包还放在椅子上。
方媛颤抖着掏出录音笔，里面只有她正常录制的调查笔记。手机相册里，所有关于殡仪馆的照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正当她以为一切只是幻觉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显示\"林秋\"，内容只有五个字：
\"轮到你了。晚安。\"
方媛猛地抬头，透过休息室的窗户，她看到西区走廊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走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