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馆里,挥汗如雨的少年们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高强度对抗带来的疲惫,混杂着汗水的咸湿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作为校队的绝对核心和队长,周子阳被一群身高马大的队员簇拥着,走向场边休息。
他拿起一瓶冰镇的脉动,拧开仰头猛灌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引得场边几个观摩训练的女生发出一阵阵压抑的低呼。
他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这是他身为校篮球队长、身为富二代应得的荣光。
然而今天,这份荣光之下,却掩藏着一份无法言说的焦躁与屈辱。
“阳哥,现在考完试了,那小子也回学校了。”
一个身材壮硕、留着板寸头的副队长,用毛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汗,凑了过来,语气里充满了按捺不住的躁动。
“我们前几天可是在风里白等了一晚上,这口气我可咽不下!什么时候动手,给个话吧!”
其他几个核心队员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啊阳哥,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我们篮球队的面子往哪儿搁?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怕了他!”
“在学校里不好动手,咱们就等他出校门!
他不是有好几辆豪车吗?总要出去约会的吧?只要他敢出去,我们就让他知道厉害!”
“约会”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又准又狠地刺进了周子阳的心里。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天在教学楼下,嵇钦钦那清冷的、决然的背影。
以及她坐进那辆红色保时捷时,自己那被碾碎一地的自尊。
嵇钦钦,是他追了整整一年,连手都没碰到过的高冷女神。
却被王敢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当众夺走。
更让他感到屈辱和愤怒的是,就在他们兴师动众,准备给王敢一个“深刻教训”的那个晚上。
他们像一群傻子一样在夜风中蹲守了几个小时,等来的却是:
王敢开着另一辆更豪华的宝马7系,带着另外两个姿态各异的美女——校花毕洁和心机女陈心悦,潇洒地出城去了芜湖”的消息。
一个嵇钦钦还不够,他身边竟然还有源源不断的美女环绕!
那种感觉,就像你倾尽所有,准备和情敌进行一场荣誉决斗。
结果却发现,对方不仅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
甚至连你视若珍宝的女神,在他那里,也不过是众多战利品中,并不起眼的一个。
这种被无视的屈辱,远比正面的击败更伤人。
它将周子阳所有的骄傲,都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然而,就在周子阳的怒火即将被这群头脑简单的队友再次点燃时。
另一幅画面,却如同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火焰,让他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刚刚得到的消息,他心神不宁地刷着校园网时,看到的“天秤座基金成立发布会”的新闻。
照片上,市里的领导、学校的校长、副校长、各路西装革履的企业家。
都像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新闻稿里,“千万级天使投资”、“优秀青年企业家”、“校方重点扶持对象”这些刺眼的字眼。
每一个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那一刻,周子阳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些“找人堵他”、“打断手脚”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那不是学生之间的争风吃醋。
那是一个小混混,妄图去抢劫一个正在视察产业的大佬。
是螳臂当车,是自取灭亡。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此一整天,他都像一只惊弓之鸟。
别说找王敢的麻烦,他甚至连看到王敢的勇气都没有,每天都在祈祷对方已经把自己这个小角色给忘了。
现在这群猪队友,却又要把这件他最恐惧的事情,重新摆上台面。
“动手?动你妈的头!你他妈脑子里除了女人和打架还有什么?猪脑子吗?”
在嫉妒、屈辱、恐惧等多种情绪的激烈交织下,周子阳的情绪彻底失控。
他猛地将手里那瓶还剩大半的脉动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瓶身炸裂,水花四溅。
他指着那个还在发懵的副队长,用一种近乎咆哮的、气急败坏的语气破口大骂。
他甚至伸出手,重重地、带着羞辱意味地拍了拍副队长的脑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继续吼道:
“你知不知道人家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学校重点扶持的典型,是许校长跟前的红人!
现在去动他,是想让我们整个篮球队都跟着吃处分吗?
你是想被开除,还是想让我被开除?!”
他只能用这种最浅显、也是队友们唯一能听懂的理由,来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恐惧。
队友们都被他这通,突如其来的无名火给骂得一愣一愣的。
副队长委屈地摸着被拍得嗡嗡响的脑袋,小声地辩解道:“可……可是,那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那嵇钦钦……”
“闭嘴!”周子阳再次粗暴地打断他,仿佛“嵇钦钦”这个名字是什么禁忌一般。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绞痛,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冷哼一声:
“一个女人而已,老子什么样的找不到?为了她,犯得着把我们自己搭进去?”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深深地出卖了他内心的不甘和痛苦。
他无法向这群莽夫解释,他怕的根本不是学校的处分,而是王敢那深不可测的社会能量。
这种话他没法说,说了他们也不懂,只会显得自己更怂。
他只能用一种更“高大上”的理由,来强行挽回自己作为“老大”的尊严。
他背着手,在原地烦躁地踱了两步。
然后停下来,装出一副深沉运筹帷幄的“大局观”模样,冷冷地扫视着自己的队员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硬碰硬,那是莽夫的行为,是最蠢的办法。”
“我们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永不翻身的机会!都给我把嘴闭上,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这番外厉内荏的“大局观”言论,总算暂时镇住了这群躁动的队员。
他们虽然还是觉得憋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队长权威的信服,更是因为周子阳平日里确实会做人。
他家境优渥出手大方,隔三差五就请全队去他家火锅店搓一顿,谁的球鞋坏了、装备旧了,他也会毫不吝啬地送上一双最新款的。
这种实打实的小恩小惠,早已将这个小团体牢牢地凝聚在了他的身边。
既然“大哥”发了话,他们作为小弟,即便心里不痛快,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于是,众人只能纷纷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周子阳看着重新散开去收拾东西的队友,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自己只是用一个谎言,暂时掩盖了另一个谎言。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对嵇钦钦的占有欲,对王敢身边莺莺燕燕的嫉妒,以及被夺走一切的仇恨,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撕咬,去毁灭。
但对绝对实力的恐惧,又像一根无形的、坚不可摧的锁链,死死地捆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在这座自己亲手搭建的、名为“等待时机”的牢笼里,日夜承受着嫉妒与恐惧的双重煎熬,等待着那个他既期盼又恐惧的“最终审判”。
他不知道,他这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很快就会有新的观众。
就在篮球队解散,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体育馆时。
一个平日里和徐伟关系不错的、同样热爱八卦的男生恰好路过。
将周子阳那番外厉内荏的“大局观”言论,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立刻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卧槽,伟哥,大新闻!篮球队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