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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雾,并非寻常的毒。它没有颜色,却比最浓的墨,更能遮蔽光线。它没有形态,却比最重的铅,更能压迫人的神魂。那些赏金修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他们的护体灵光,在接触到毒雾的瞬间,就如同被泼上强酸的薄纸,无声地,消融、穿透。紧接着,是他们的血肉、筋骨。

柳清音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七八个活生生的人,在毒雾的笼罩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发生着变化。他们的皮肤,迅速失去水分,变得干瘪、蜡黄,紧紧地,贴在骨骼上。他们的眼球,浑浊、塌陷。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不过十数息的时间,那几个上一刻还叫嚣着“万户侯”的修士,就变成了一具具,保持着生前最后姿态的、干枯的尸骸。一阵微风吹过,那些尸骸,便如同沙雕一般,轰然垮塌,化作一地,灰白色的骨粉。

只有那个独眼大汉,因为修为最高,在毒雾中,多支撑了几息。他惊恐地,想要后退,但他的双脚,已经化为了枯骨。他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从他的脚底,一寸寸地,向上蔓延。他那只独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悔恨。最终,他也步了同伴的后尘,在无声中,化为了一堆粉末。

老者,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嗡嗡作响的苍蝇。等毒雾散尽,他才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在那一堆堆骨粉中,挑挑拣拣。他用那根搅火棍,拨开骨粉,将那些尚未被完全腐蚀的、依然闪烁着灵光的法器、储物袋,一一挑了出来,随手,扔进了自己的背篓。动作,娴熟得,像一个,在自家菜园里,采摘果实的农夫。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回锅边,看了一眼,锅里剩下的、不到碗底的、墨绿色的浓稠药汁。他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将药汁,盛入一个破旧的陶碗,端到了柳清音的面前。那股浓缩了无数剧毒的、难以形容的恶臭,几乎要让柳清-音窒息。

“喝了它。”老者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柳清音看着那碗,仿佛盛着地狱浓汁的汤药,又看了看地上,那几堆人形的骨粉。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她毫不怀疑,自己喝下这碗东西,下场,会比那些人,凄惨百倍。她紧闭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老者,似乎料到了她的反应。他没有强行灌药,只是,蹲下身,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注视着她。

“你的身体,是一座,快要崩塌的房子。里面的东西,不管是金子,还是石头,都在腐烂,变成毒药,从里面,毁掉你。寻常的药,是往房子里,添砖加瓦,但对你没用。因为,你的地基,已经烂了。添得越多,塌得越快。”他的声音,沙哑而平缓,却仿佛,能洞穿人心。“我这碗汤,不是用来救你的。是用来,帮你,把这座烂透了的房子,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能不能在灰烬里,重新站起来,那是你自己的事。”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柳清音的识海中炸响。也同时,惊醒了那个,虚弱无比的意志。

“他说得对。”凌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了许多。“破而后立。我们的《太初混沌诀》,本就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你现在的状态,是‘死地’,而他这碗‘枯骨汤’,就是那个,能把你,推向‘死地’最深处的,外力。你若抗拒,便是,十死无生。你若接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柳清音的眼神,剧烈地变化着。她看着老者,这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怪物。又想到了,李玄风那张,布告天下的追杀令。她已经,无路可退。前方,是未知的深渊。后方,是确定的死亡。

她,慢慢地,张开了嘴。

老者,似乎对她的选择,并不意外。他将那碗“枯骨汤”,缓缓地,喂入她的口中。药汁入口,没有想象中的辛辣与苦涩,而是一种,极致的“死寂”。仿佛,吞下的,不是液体,而是一块,来自九幽之下的、凝固的虚无。那股死气,顺着她的喉咙,沉入丹田。在那里,它与那颗,强行刺激着她神经的黑色药丸,轰然相遇。

一瞬间,柳清音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战场。一股灼热的、霸道的、毁灭性的力量,从丹田爆发,那是黑色药丸的力量。一股阴冷的、死寂的、吞噬性的力量,紧随其后,那是“枯骨汤”的力量。两股力量,没有互相攻击,而是,形成了一个,一追一逃的循环,以她的丹田为中心,沿着她那些,早已残破不堪的经脉,疯狂地,奔涌起来。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她的身体,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烙铁,时而滚烫,时-而冰冷。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的经脉,在这两股力量的冲刷下,一寸寸地,断裂、崩解,化为齑粉。她的血肉,在枯萎与重生之间,疯狂地,来回切换。她的皮肤上,那些黑紫色的“瘟疫”斑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最后,甚至,渗出了一滴滴,带着浓郁死气的、黑色的血珠。

她,在被活生生地“融化”。

老者,只是平静地,坐在一旁。他偶尔,会伸出手指,沾一滴,柳清音身上渗出的黑血,放在舌尖,尝一尝。然后,又会从背篓里,取出一些,新的毒草,或者,毒虫的粉末,毫不犹豫地,弹入柳清音的口中。他不像是在救人,更像是一个,冷酷而精准的炼金术士,在不断地,调整着坩埚里,各种材料的配比,以期,炼制出,自己最想要的作品。

在这个过程中,柳清音的意识,早已崩溃。她唯一能守住的,只有识海最深处,那一点,由凌云用魂力,强行护住的,灵智的火苗。

“守住这一点清明!不要被痛苦吞噬!《太-初混沌诀》,引混沌之气,炼万古之身!何为混沌?清浊不分,生死一体,就是混沌!你现在,正在经历的,就是‘混沌’!感受它,理解它,然后,成为它!”凌云的意念,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钉在她的识海之中,不让她,在无边的痛苦中,彻底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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