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牡丹花园已经是晚上九点。
宋明宇站在楼下，仰头怔怔的看着亮着一盏灯的窗口看了五分钟。
上楼，站在自家门口，又愣了五分钟。
没有敲门，把钥匙插进去转动了房门。
庄颜就站在客厅，茶几上和沙发上零星摆着几样她的随身物品。
她也怔在那儿：刘红梅走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蛇皮袋扔早了，没有一个合适的大袋子，好在留下的东西不多，但是怎么拿走往哪拿确实是问题。
看见宋明宇推门而入，她双腿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收拾的挺快，这就准备撤了？”他把门关上，走到沙发那看她手里拎着一个超市最大号码的塑料袋，“这能装个啥。”
庄颜把塑料袋收在手里，折成一个四方块，哗啦哗啦的声音慌乱而刺耳。
“你坐下，我们谈谈。”
“你说吧，我站着就行。”
“我妈说你跟李耀辉和苏俊都谈过。但你没告诉我。”他的面容看起来颇为平静。
但庄颜慌了，她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煞白。
“苏俊，谈过两个月。李耀辉，没有。只是同学。但是欺骗了你妈，因为我想留下来，就钻了空子。”
很好，至少跟李耀辉说的一样。
“苏俊怎么样？喜欢他？”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醋意。
“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当时在检验科的一个处处针对我的女的，看见我俩走的近很生气，我就。。。”
“这理由太烂了吧，过家家吗？”
听到他这么说，庄颜的表情忽然视死如归：“管你信不信，这是初衷，就是虚荣心。后来过年我没回去，他来找我，给我买了一个电话，买了一双鞋。我就同意交往了。对，我就是这么廉价，在那之前，我过得破烂不如。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的关心，独自在异乡过年，忽然有个人陪伴了我，我感动了，觉得可以交往看看，我24岁了，这个年纪谈恋爱不犯法吧？”
“。。。但是过完年到了3月他就变了，忽然提出了分手。就是这样，别的没什么好说的。难道，我是你的初恋吗？难道，你这么优秀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吗？这是你审判我的理由吗？”
“我没有审判你。只是这些事让我妈对你有些看法，我需要了解真相，坦坦荡荡的，去解释，去解决。”
“解决什么？”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明宇，我们结束了。泡沫碎了，我的梦该醒了。你妈这道墙我是突破不了的，我明白她说的话的意思。”
“跟我在一起，要突破什么墙，我妈人挺好的，她只是没有心理准备，吓了一跳。过来，老站着不累啊？”他看着她，心完完全全的软了下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见不得那个人委屈巴巴的样子。
谁知她摇摇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不，明宇，你想简单了。我是女的，我能感受到你妈的感觉。我们今天干脆摊开了说，我家是农村的，我爸又抽烟又喝酒，人还很懒，一辈子一事无成，又不踏实，活干的也不好，我的后妈跟他差不多，自从她进了我家门我家就没有干净过，我还有个弟弟，后妈生的弟弟，又懒又馋，初中也没有考上，我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家里没有钱了就来找我，即使我拼命留在这里，离家远远的，也始终摆脱不了这个烂摊子。这也是我持续贫穷的原因。。。。”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哽咽，整个人做好了分别的姿态，大颗厚厚的液体含在那双大眼睛里，为了不让落下来她使劲撑着眼皮，显得更可怜动人了。
宋明宇只好站起身，走过去把她抱住。
“不，不，不，明宇，咱们早点结束吧。我不想再面对羞辱和不堪了。。。我错了，真的错了，虚荣心再次害了我，我活该！我不该招惹你，也不该同意开始这段关系，其实从接受你的第一天我就意识到了这一切，但我沉迷在梦里不愿醒来， 我不知道人间有这样的好日子，我不知道我可以过这样的好日子，但是，我越界了，我不该喜欢上你，我不该麻痹自己醒不来。。。。”
她用双臂强撑着他的怀抱，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喜欢我，对吗？你觉得跟我在一起过的是好日子对吗？”他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
她痛苦的摇摇头：“没有用，那都是虚幻的。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明宇，我一点遗憾也没有，也不会恨你的，你给我的够多了，已经够了，谢谢你。。。。”
话没说完，她被他紧紧锁住，骨头也要被箍碎了。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你不够勇敢啊！庄颜。这才哪到哪，你就想跑。什么烂摊子，从今天起，你的烂摊子就是我的烂摊子，我们一样一样的收拾。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世上还有比这珍贵的事吗？我们不该为此放手一搏吗？冲破一切障碍，去创建属于咱俩的幸福。这不是普通人活着最重要的事吗？”
庄颜的抽噎声忽然大了起来，宋明宇感觉胸前很快湿透，温热的泪水渗进布料贴在心口的位置。
“但是我不配。。。我怕我的家人像水蛭一样缠上你，我怕我把你拖垮。。。。我怕你后悔。。我怕我无论如何得不到你妈的认可。。。”
“怕什么，有我呢。”他揉着她顺垂柔软的头发，她的肩膀太窄了，瘦的好像一条泥鳅，好像自己稍微一放松她就会从自己怀中划走似的，他又抱紧了一些，闭上眼睛那刻，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一个人：抱着那个人的话，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
“我觉得，我还是找个其他的住处好，但是需要时间。。。最少，先避开你妈。”
“你不要把我妈想的那么可怕，我妈那个人，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心软的人，尤其是对我，就没有我在她身上搞不定的事儿，你就老老实实待着，我回去撒个娇，啥事儿没有，倒是你呀，要好好想想怎么哄我妈，别见了她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谁要是把刘红梅女士给哄好了，刘红梅愿意把心掏给你！”
他的话无疑给了她巨大的安慰，傍晚那突如其来的一场质问和警告几乎让她对未来一阵子生活的信心跌入了深渊，现在，她又开启了新的幻想：她愿意试试，按他说的，放低姿态，友好的，平和的，去讨好那个前辈，想要过上好日子，总归是要付出些什么代价的，如果代价只是这些，她觉得可以说服自己去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