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美容院的夏明婵脸色不好。
秘书小刘看出来了，她的心里很是忐忑。
司机启动了引擎，夏总不发话，他不知该开往何处，又不敢多问，只是让发动机开着在那里空转。
过了一会儿，秘书和司机克制的交换了几个眼神后，小刘把头扭向后座，小心翼翼的问：“夏总，咱们接下来去哪？”
夏明婵微闭着眼睛，不说话。
等小刘又把头扭回去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道：“上高速，去林州。到中明国际。”
中明国际是林州省会最大最豪华的商场。小刘和司机听到，都长舒一口气，油门稳稳的启动了。
汽车朝城市边缘开去。
到中明国际的地下车库，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
夏明婵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长型皮夹，打开随意的抽出两叠，递给司机和秘书。
“你俩自己找地方吃饭，不用管我了，我自己逛逛，八点整小刘在一楼服务处接我一下。咱们再往回返。”
她走下车，走进电梯，把两个年轻人落在身后。
傍晚的中明国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因为这里消费水平较高，人不算很多，来往的顾客无不透露着有余的神色。
她在一楼的金饰柜台驻足了一会儿，尽管服务员的态度实在挑不出毛病，但常去广州香港的她，眼前的款式实在难以将她打动。她又走到化妆品专区，在商场过于明亮的镜子中，即使中午刚做过美容，她还是注意到了自己新添的眼纹和下垂的法令，于是她面无表情的拒绝了柜姐充满计谋的销售话术，冷淡的买了几瓶最贵的抗皱面霜眼霜。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花钱。
如果这能填补她的心空的话。
从1楼到3楼，她手里的袋子渐渐多了起来，以至于她不得不给小刘打了电话，让她上来把东西接下去一趟。
小刘很快跑上来了，两手满满的接过来又跑了下去。
她的心又空了。
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委屈，憋在体内不知道什么地方，发不出来。
她一家一家的进，一家一家的出，面无表情。
跟本没有感觉的衣服打包了一袋又一袋。
小刘和司机又上来了一趟。
她的心一直空。
这个特殊的日子让她难受。
走到4楼。
全是男装。
她准备掉头下去了，又忽然顿住脚步。
在一家高级商务男装店。她驻足停下，抚摸着一件面料极为柔软的羊绒衫。
“你好，女士，请问你想给谁挑选衣服呢？”
身穿制服，个子高挑的服务员走过来柔声问。
她一时顿住，不知如何回答。
早已把她打量清楚的服务员自作聪明又开口了：“请问是给您先生挑选吗？这款是鄂尔多斯纯羊绒的，贴身穿也是非常舒适的，很适合40岁以上的成功男士，它的这个款式上身是偏商务的，成熟大方，可以应对很多场合。。。。”
夏明婵的嗓子紧了一下，鬼使神差，她略有些磕绊的回到：“对，给我先生看一看。。。。”
话说出口，她自己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那请问您先生的身高体重呢？肩宽胸围知道的话就更好了。”
“身高。。。1米78吧。。。体重。。。咳咳。。。很瘦。”
她说的不太自然，大致比划了一下，漏洞很多，但服务员好像并不太在意。
她把这件羊绒衫从旁边的衣架上取出一件来拿给她看：“模特身上穿的是l码，您看看这件xl，很瘦的话，这件应该可以，这款衣服尺码是略微有点偏小的，假如不合适，不要剪标牌，七天之内您可以带先生来换的。”
她接过服务员手里递过来的羊绒衫。抚摸着那柔软的面料，想象着宋黎民穿上身的样子。
“好，给我包起来吧。”
服务员没想到这个单子成交的这么爽快，她挑了下眉头，把吊牌从衣服里翻出来，用更温柔谄媚的语调说：“女士，这件衣服的价位是4899元。没有折扣。。。”
“包起来吧。”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服务员，目光又转向别处。
服务员双手接卡，欢欢喜喜的去叠衣服打包了。
心空，之前的心空。
好像被填起来了一点呢。
她沉重的脚步轻快了起来，找到了新的花钱方向，她发现四楼男装区的逛头比女装区好多。她又买了一款简洁大方的商务男包，一条麻灰色男士羊绒围巾，她还想再给他买块儿名表，但看来看去，觉得不如香港的好看洋气，她又看了下男鞋，漂亮的男鞋很多，但她拿不准他的尺码。
在一家男士家居服店，摸着一件件舒适柔软的睡衣、男士内裤，在店员的询问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荒唐。
夏明婵，你疯了吗？
她在心里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从男士内衣店夺门而逃。
她的心被填满了半个小时，又瞬间空掉了。
所以一个四十岁的有钱女人的生日是怎么样的呢？
是花不完的钱，
和填不满的寂寞。
在四楼一处寂静的休息区，她呆坐着，眼眶渐红。
本来，她刚才想，一会儿要到五层的青少年区域也看看，再回到三楼的少女专柜看看，假如自己有孩子的话，看一看现在的孩子们都穿什么，玩什么，如果自己是一个妈妈，今天应该给儿子女儿都满满的买上一个又一个的礼物，他们想要什么，买！通通满足！！
不然，自己这么辛苦，为什么呢？？
这种巨大的缺失感整个包围住了她，让她变成了一个极其可怜的女人，她想象着这一切，可怕于自己的疯狂想象，她根本没准备好面对自己这份不可思议的软弱，这股子情绪吓到了她，也激怒了她，她的泪水从鼻尖滑落，不偏不倚，滴进了那件男士羊绒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