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太公拍着桌子不满地说:“你看看你还有一点当家少爷的样子吗?生意生意不顾,饭饭不吃,天天就知道在外面混日子,混就算了,还给别人说闲话,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我是整日整日的寝食难安。”
翟月不甚在意,轻飘飘地说:“昨儿给太公请茶的时候,下人们还说了,太公您晚上曲子没听完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困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我那是被你气得!”翟太公顺手摸了拐,打出了咚的声音来。
翟月依旧面无表情的,南宫耀偏头去看了一下,发现老人家不过是敲在了木凳腿上,他松了口气。
又听见翟太公说:“你是怎么骗的小耀我不管,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能不能在正事上面多上点心?市里又多了几家新来的衣铺,天天忙得热火朝天的,翟家倒好,仗着家大业大,几个月不进账你都不紧张,连面都不露一个,你告诉我,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想干什么?”
“我哪里不管正事了?我不在父亲不在吗?您大可以把生意交给父亲来做,”他有些生气,连嗓门都高了起来:“再说了,婚姻大事不也是正事?我这还没好上两天呢,您就来搅和……”
南宫耀着急忙慌地起身拉住他,顺着他的胸脯一下一下地顺着气,不知第几次给他使着眼色道:
“太公说得对,你最近确实懈怠了,明天,明天我们就去巡看一番,你昨晚不说街东头那家料子过时了吗?嗯?你不说你今天要去换的吗?”
翟月顺着话说:“我一天都被关着,哪有机会出门?”
翟太公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指了翟父说:“你这儿子到头来又怪在我头上,我找人看着他他晚上都能溜跑出去,今天他倒说出不去了,我不教了,天问,你教他吧。”
翟天问放下茶杯后,看向两人却一声不吭。
老人家摆了摆手,摇着头轻微叹息,失望透顶了似的偏过身子,不再看翟月一眼。
南宫耀也有些为难,哄着翟月说话翟月也不说,他也叹了口气道:“太公,您放心,明天我就让他到店里去,一整天就让他待在那儿,哪儿也不许去,等他哪日把全部店铺里的账簿都过目一遍了,我再放他回来。”
他打在翟月的衣服上,问他:“跟太公说,你明天去不去?”
翟月面向老爷子,蹙着眉说:“太公,我去还不成吗?账本翻烂了我再回来总可以了吧?”
翟太公稍顺了点气,喝着茶,喝着喝着看到自己家孙儿当着面就搂着南宫耀,他又是两眼一黑。
放下茶杯道:“你平时在外面做事情要多注意一点分寸,虽说你原先露面露得少,但既然身子渐渐好起来了,有些场合你还是要亲自在的,你是做了出格的事不顾自己的脸面了,小耀跟了你你好歹顾忌一点别人的颜面,你说你们在外面,就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他又敲了敲桌子,也是难为他一大把年纪还能把话讲得如此委婉了。
南宫耀瞪了翟月一眼,把他的爪子从自己腰上拿走,红着脸离他远了些。
翟月两只手无处可放,随意垂着,悠悠道:“传闲话的人都不顾脸面,我顾什么脸面?”
“你,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我看你是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不顾脸面,那我们翟家呢?啊?一个个都跟着你翟少爷后面把脸丢尽算了!”
“太公您别生气,翟月你今天怎么回事?”
南宫耀也觉得他今天的火气好似也大了一点。
翟月垂着手,继续我行我素地说:“我怎么给翟家丢人了?您要是真觉得我喜欢男人就是给翟家丢人了,那您就当我是您孙女好了,出门在外就让他们喊我一声小姐,反正也没几个人在意我长什么样子。”
“我说的是你喜好之事吗?我说的是你不顾廉耻,未婚未嫁就做出如此出格之事,你是想让我们翟家断子绝孙吗?!”
翟太公眼瞪得老大,任谁都看得出他一身的火气。
可偏偏翟月还在拱火:“你们翟家早就断子绝孙了!”
此言一出,连南宫耀都被他的话吓愣住了。
他,再加一个怼师的覃沐晨,都比不上翟月这话里咒怼的戾气之浓。
“好,好,”果不其然,翟太公脸色气得煞白,被翟父搀起之后,他闭着眼看都不想看翟月一眼。
“是我们翟家容不下你了,那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回来了,我也再不会管你了。”
南宫耀忙着去搀在他另一边,又劝着话:“太公,翟月他不是这个意思,您消消气。”
翟太公不住地摇头,很是叹息地说:
“小耀啊,你也不用为他说话了,你今天在这儿你也看到了,这孩子我算是教废了,我们翟家对不起你,你跟了他这样一个夫婿属实是委屈你了,他现在对我都这样的脾性,以后你受气的日子也恐只多不少,不如早点离了他,另找一家吧。”
“我……”
翟月深吸一口气,稍微回过点神来的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了头,他赶紧将南宫耀拉到了身后,自己凑到翟太公面前,搀扶了上去,说话的气焰变低了些:
“太公啊,月儿方才说了气话,您先消消气。我知道太公对我最好,所以事事肯定都是为我顾虑妥帖了,我心中是万分感激的,但是我对耀儿的事也都是真心的,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编排,咱们关起门来只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何必在意流言蜚语是如何刺耳的呢?”
翟渠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往屋外走去,一边道:“你不在意,你为了一时什么都能不在意,那你便走吧,你父亲叫我给你自己的空间,那除去翟家,你把外面都当成你的空间,你再怎么任性胡闹,都没人管你。”
“太公,”翟月看着这位老人的背影,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太公情深责切,月儿怎会不知?昔日的谆谆教诲哪一句不是为我好?那些话犹在耳畔,我都记得。月儿对太公感恩戴德,我对翟家列祖列宗也无半点不敬之意,方才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也请容月儿辩上一辩,我与耀儿相识甚早,已是多年的情分,我早已对他情根深植,”
南宫耀听到此处本也要跪在他边上,但却被翟月拦住了,他只得站在他身旁看着。
翟月继续说道:“我向太公保证,我对他的情意,比山高比海深,我心里眼里早已容不下别人了,郎君对我也是如此。我们情投意合,望太公接纳。”
翟太公回过头来,眼含泪光,“我接纳。但是我也跟你说了,你做事情太不计后果了。我恨不能教你成为负心汉,断了我的子孙梦。”
翟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果太公不介意的话,我们在外面捡了一个小孩,”他闭了闭眼,朝门外唤道:“贝儿?”
海贝贝拐哒个小腿贴着门框进来了。
看到翟月跪在地上,他也很识眼力地跪在他的左后方,小小一只表情冷峻,与翟月如出一辙。
“叫人。”翟月挑挑眉道。
海贝贝立马喊道:“太爷爷好。”
“还有一位。”
海贝贝咬了咬牙,还是低声了一句:“爷爷好。”
南宫耀在一旁扶额,翟月这招他也属实没想到,不过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海贝贝居然这么听他的话。
他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养的小孩,养着养着突然就变成别人的了。
翟太公看着海贝贝似曾相识的模样,走过去伸着手把他拉了起来,问道:“这孩子是哪儿捡来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南宫耀又闭了眼。
这俩哪儿一样了?海贝贝明明和我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