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屋前,海贝贝率先走了进去,南宫耀犹犹豫豫地去了一只脚,然后又缩了回来。他发现不论怎么弯腰屈膝,也很难把自己整个放进去,索性就站门口了。
仔细打量着这座厚实的小壳堡,苍翠的外壁摸着如同石墙似的粗粝,方才海贝贝动真格的时候小壳堡也飞出去了。
难道是怕打架的时候房子太脆了吗?
他弯着两根手指叩叩敲敲一阵,然后用力一击拍在上面。
“海震了吗?”海贝贝抱着一堆花红柳绿的团团块块从屋子里探出一颗脑袋,表情呆滞地看向一边屹立在屋外的赤司,朝那头大声询问:“喂,老家伙,是海震了吗!”
赤司白了他一眼,扭头回屋关门了。
海贝贝嘟囔两句,也安心继续回去翻找着什么,期间他的话从屋内飘来:“南宫,南宫你现在喜欢什么颜色的?”
南宫耀躲着视角,一只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瑟瑟发抖,他讪讪地咬着嘴唇,心不在焉道:“都行,你定。”
“我定呐,那么,就你了……”海贝贝左右思索,还是掐了一件细口大红瓶子,跑到外头,勾出嵌在瓶口的珍珠,一道鲜艳的红布破瓶而出,招摇又夺目。
它飘到空中慢慢舒展开,逐渐长成了一件宽袖红袍,上半身绣着金线银杏叶图,走纹细细点缀着粉紫色的珠子,纹在袖口、腰间还有衣服下摆。
这衣服一成形,便如同有了生命似的找寻着南宫耀的方向,诡异地朝他飞来,并驱散了他身上本来的遮蔽物,衣服鞋子散落一地。
南宫耀几乎是被一路向下绑架般穿上这件红袍的,他光脚站在地上,惊得大气不敢喘,求助似的看向海贝贝:“这就是你们这里的特点吗?”
身着鲜绿的海贝贝看着南宫耀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却看到南宫要几乎快哭了的表情,他赶紧走到南宫面前,小娃娃脸绽放出笑容,“南宫,你笑一笑好吗,你真应该对着镜子好好瞧瞧,你穿这身衣服有多么合身!”
南宫耀卷起苦涩的嘴角,手不安地抠着衣袖,“可是这样艳丽的红,我们那儿嫁娶之日,新娘子才穿啊!”
“哎呀,抱歉了南宫,我没想到,”海贝贝偷笑了一下,表面不动声色道:“可能是风俗不同,不同而已。”
南宫耀无奈,却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衣服上了,低头找到自己的鞋子,准备穿上就走。
海贝贝望向他手里的素白,甚是觉得配上红装不够雅,啃了啃小手指后,他一溜烟蹿进屋子里,须臾又提出一双珠配筒鞋出来。
海贝贝得意洋洋拿着这双同是红色的锦鞋,对南宫耀道:“穿这个好了,与你身上的衣服是一起做的。”
南宫耀斜晲了一眼,发现那上头确实绣着几片金银杏叶图案,果真是适配得很,但他此刻却留了个心眼,既没有继续穿自己的白鞋,也没结过海贝贝递来的锦鞋。
而是光着脚溜出一大截来,踩在粗沙粝土之上,虽然一双脚底早已显出红印,他却愣是表现得毫不痛痒,甩着袖子飞快地走,便走还边回头向海贝贝招呼道:“谢谢前辈的馈赠,一物换一物,我的汉白玉鞋就留给前辈做谢礼啦!”
声音愈来愈稀,南宫耀摆着手的背影也越走越远,海贝贝面带微笑地看着手里的一左一右两双鞋子,又瞥上地上的一堆乱糟糟的衣物,正准备低头收拾一二。
突然,隔壁的绯红色壳堡吱呀一声开了门。
赤司双手环合地走出,眼神平静,走到海贝贝面前,海贝贝没收的笑意挂在脸上,正准备和他打声招呼,哪知,赤司绕过他,径直走到南宫耀的脏衣前,低头弯腰抱进怀里。又后退到他面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两只白鞋,转了个身,走向自己的屋子,一声不吭地进了屋关了门。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除了中途瞪自己一眼多花了两秒,这红头发的居然没跟自己说一个字。海贝贝鼓起嘴巴,朝赤司的家丢了一记飞鞋,距离不够,他又跑去捡了回来。
悠哉悠哉回屋,刚到门口不远,只听轰隆一声,整个小壳堡在自己面前塌了个干干净净。
“……”海贝贝明亮的眸子瞬间挂上晶莹的泪珠,膝盖一下瘫软倒地,呜哇呜哇地哭出声来,“我的珠子还在里面啊,全碎了,呜呜呜,南宫,骗子南宫,死性不改啊!你赔我房子啊,赔我的珠珠啊!”
海贝贝大颗大颗的落泪砸在地上,渐渐落成了两个小坑,由于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太厉害,惹得赤司不得不烦闷地出来查看情况,结果看到小娃娃趴在地上哭得要紧的催泪场面,他忍不住低头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然后……
他把屋子搬走了些。
南宫耀逃荒似的滴溜着大褂闷着头跑,知晓自己法力被压制,他是一刻不敢停留,生怕自己闯了这通大祸一时来不及补救,要花上更多的时间耗在为他搭房子上。
“罪过罪过,我怎么又闯了个祸。”南宫耀闭着眼挤出两滴假惺惺的泪珠,比起海贝贝的恸哭,他简直像没睡清醒时的惺忪。
“话说怎么每次来魂界都要得罪人呢?”他已经记不清了,这是他第几次闯下的祸了,反正几乎每次好像总要莫名其妙地得罪些人他才能走,仿佛自己有那个破坏心理似的。
他本来就在野生海域上失了游历的一席之地,这下子怕是连禁区大门也不能对自己敞开了。
事已至此,南宫耀只得在心中默念:“抱歉了海前辈,如果事成以后,我还能顺利回到灵界不被处罚的话,我一定第一时间回来,补上你损失的珍珠。”
没跑多久,他就由于气息不稳慢了下来,南宫耀的脚底此刻也磨得生疼,也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久,还得过多长时间才能施用法力。
突然——“穿得这样招摇,是在等我吗?”迎头一声男音从远处传来,含笑轻浮,只是未见其人。
他十分警惕地环视四周,生怕那人从某个方向突然蹿到自己面前,肩上被什么东西一压,他猛地回过头,却只隐隐瞥到一个白色身影,然后是空荡荡的四周。
未着鞋履的脚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他瞬间绷紧,怒着脸色道:“究竟是谁,装神弄鬼的怎么不敢出来?”
“在你身后。”那道声音说。
南宫耀猛地转身,迎面对上一道雪白的长发,惨白的脸埋在头发里,一身素白,一只手伸向自己。
“啊”了一声,南宫耀一脚踢向对方,却被闪躲了过去,收脚不稳,顺势栽倒在了地上,一身红衣落地,乍开成鲜红之花。
白衣走过去,当着他的面拾掇起了自己的散发,立了个高辫挂在后头,露出一张不怎么有血色的面庞,笑着,不过脸挺正常的也能看,不至于像龇牙咧嘴的怪物。
南宫耀松了口气,从地上艰难地扯着衣服起身,前后拍了拍灰,不满道:“闲着没事干吓人吗?”
“对了!”那人好笑着点点头,双手抱胸,袖子顺着落下,露出细白的胳膊,肯定他的话:“就是闲得没事吓吓你!”
南宫无语,但南宫还是要跟他讲话:“有病就治,没病就滚。”
对于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他除了天大的火气没有半点沟通的欲望。
白发人不满,但还是略带笑意,问他:“你从前面来?”
南宫耀白了一眼,揉着腰一句:“废话。”
“喔,”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手攥拳捶着另只手的手掌,得出结论:“你就是他们这次要找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