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缓缓将锦缎展开,露出了藏在里边的云水纹样。
“二十三年前,我在北境雪地里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便裹着这件襁褓。”
话落,裴渊瞳孔骤然缩紧!整个人石化在当场,如遭雷击!
紧接着,裴父又自顾的回忆道:“说来也是天意,恰逢那时候你娘刚生产完,可那孩子却没能留住,我在雪地里发现你的时候,襁褓里的玉佩还带着体温。
他苦笑着摇头,“我一个宫中的普通侍卫,又如何配用得上这样的云锦?”
这时,裴母接过话茬,眼中含泪:“我和你父亲商议过后,便连夜求见了陛下,并如实告知了你的身份,可谁知陛下见了这襁褓和玉佩,连夜派人调查到,此物乃属于大秦皇室所有。
裴渊,陛下命暗卫查了整整三年,最后才确认,你乃是大秦已故太子的遗孤,当年宫变时被忠仆带出,阴差阳错流落到了北境……”
裴母后面说了些什么,裴渊已经听不见了。
这个消息,如同利箭穿透心脏,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住,魂魄仿佛都被震出了体外。
“大、大秦?太子?”
半晌后,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
大秦,乃是当今七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且秦皇十分的好战,勇猛,周边诸国无一不忌惮它的存在。
只是听说秦皇早年间征战伤了身子,以至于皇室子嗣凋零,近几年倒是征战的少了一些。不过朝堂上的内斗倒是逐渐白热化。
如今的大楚与陈国和赵国相邻,与大秦国相距不下千里之遥。裴渊当初被人遗留在大楚的边境,想来那忠仆定是在逃难中支撑不下去才会如此。
转瞬间,裴渊已经在脑海里想明白前因后果。
怪不得,当初能被陛下选中,破例进入皇宫伴读,学习谋略,兵法,技艺等。
原来从一开始,陛下就有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栽培自己。
可他一个侍卫之子,身份太过低微肯定不行,所以陛下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让他做青鸾公主的陪读。既能保护他的身份不被泄露,又能学到知识。若是他再争气一些,或许就真能配得上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还有逐渐攀升的兴奋,连日来压抑冷肃的眉眼也舒展了几分。
有了这层身份,终于能够够得着她了……
裴母见状,担忧地握着他的手:“陛下昨日诏了我和你父亲入宫,说是有意要让你和谢相共同辅佐公主,一文一武,稳固大楚的江山社稷,所以我和你爹便商量着,应该把决定权交到你手里。
你放心,不管你怎么选择,我和你父亲都会支持你的!”
裴母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这些年来,她是真的将裴渊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照顾,一针一线从不假他人之手。只要裴渊回到家里,永远都会有热饭热菜,还有热水备着。
用裴母的话就是说,在外行军打仗已经很辛苦了,回到家里,自然应该放松些。
殊不知,这句话带给了裴渊多么大的冲击力。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瞳孔缩紧,整个人如同当头棒喝。
“共、共同辅佐?”
他和谢云祁?
“傻孩子。”裴母一脸宠溺,“公主将来是要做女帝的,她的身边,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夫君。你若喜欢公主,自然也应该理解她的处境才对。”
“更何况,你和公主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这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裴渊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关节紧捏的发白。
他当然知道,公主会成为大楚的女帝,从小被陛下当做继承人培养。
幼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五岁时,公主曾踮起脚为他簪花,恶作剧的将他扮做女子。十二岁时公主遭遇刺杀,却在逃命的关键时刻紧拉着自己的手,说什么也不肯独自逃生。还有后来,公主开始习武时,一次又一次的找他陪练,对打……
他和楚青鸾的每一个瞬间,都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也从未想过,要独占她!
见他许久没说话,裴父最终叹了一声,道:“裴渊,若是你考虑清楚,想要回到大秦,恢复身份,我和你母亲也没有异议,只不过……”
裴父顿了顿,又道:“在此之前,你应该先进宫,去见陛下一面,当面谢恩!”
……
一个时辰之后,裴渊已经跪在了御书房的地砖上。
这时,楚皇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裴渊:“你说什么?”
裴渊背脊绷得笔直,额头再次触地:“陛下,臣愿以裴渊之名,永守大楚山河。”
一时间,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楚皇手里的朱笔‘啪嗒’一声坠落在龙案上,染红了奏折。
他眼睛眯了眯,提醒道:“裴渊,你可想清楚了?”
一个月前,楚皇就收到消息,秦皇病体沉疴,但膝下的两个皇子都资质平平,不堪大用,如今正满天下的寻找当年流落民间的皇长孙,不惜以十座城池为赠。
楚皇得知消息,犹豫了好久,到底要不要将消息告诉秦皇。
可最终,他明白过来,他先是大楚的国君,必须以国家利益为重,十座城池,外加卖大秦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是最有利的选择。
因此,他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写下密信,安排使臣前往大秦。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秦皇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
“陛下,臣的命是陛下给的,也是公主殿下救的。”
裴渊的声音铿锵有力,“臣的剑,此生只愿为大楚而战。”
楚皇起身,绕过龙案走到他面前,拖长了尾音:“十座城池,还有大秦未来储君的身份,你都不要了?”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在裴渊刚毅的脸上投下一道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臣发过誓,要永远守护她!”
至此,楚皇已经了然于心,老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突然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好!朕果然没看错人!”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朕已经修书给你皇祖父了,算算时间,他怕是已经知道了——”
说着,他还无奈的双手一摊。
裴渊猛地一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