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考察团走后第三天，磐石基地来了个不速之客。
天刚蒙蒙亮，王大娘正在食堂后头择菜，就听见大门外\"嘎吱\"一声刹车响。抬头一瞧，一辆锃亮的黑色加长轿车停在门口，车门上烫着个金灿灿的\"赵\"字。
\"又是赵家的人？\"大娘眯起眼，手里的菜刀握紧了几分。
车门打开，下来的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白净脸，金丝眼镜，西装笔挺得像刚拆封。他手里捧着个紫檀木匣子，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活像捧着祖宗牌位。
\"请问...王秀兰女士在吗？\"年轻人声音发颤，眼镜片后的眼睛不住地往食堂里瞟。
王大娘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我就是。啥事？\"
年轻人\"扑通\"就跪下了，把王大娘吓了一跳。
\"王奶奶！求您救命！\"他哆哆嗦嗦打开紫檀木匣，\"这是我爷爷...赵家老爷子...他快不行了！\"
匣子里垫着黄绸子，上面躺着半块发黑的咸菜疙瘩，看那切口，像是被人硬掰开的。咸菜表面长满了恶心的绿色霉斑，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王大娘眉头一皱：\"这啥意思？\"
\"我爷爷说...说只有您坛子里的老卤水能救他！\"年轻人额头抵地，\"赵家知错了！求您看在...看在我爸小时候还吃过您做的咸菜的份上...\"
王大娘盯着那半块咸菜，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哦，是赵鼎那老东西啊。怎么，吃自家造的毒咸菜中毒了？\"
年轻人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了。
这事儿得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候王大娘还在王家镇老街摆摊，最拿手的就是腌咸菜。她有个祖传的咸菜坛子，卤水传了三代人，腌出来的咸菜又脆又鲜，远近闻名。赵鼎当时还是个跑运输的小老板，死皮赖脸要买她的卤水配方，被拒后竟趁夜偷走了半坛子。没想到三十年后，这坛老卤水竟成了救命稻草。
\"等着。\"王大娘转身进了里屋，从床底下拖出那个跟了她大半辈子的咸菜坛子。坛子粗陶的，表面泛着油润的光，一掀盖子，一股醇厚的咸鲜味儿扑面而来，跟赵家那块发臭的咸菜形成鲜明对比。
大娘舀了一勺卤水装进玻璃瓶，想了想，又抓了把新腌的萝卜干一起包好。
\"给。\"她把包袱递给年轻人，\"卤水兑温水喝，萝卜干嚼三片。记着，要是再动歪心思...\"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年轻人连连磕头，接过包袱一溜烟跑了。
这事儿本来该到此为止。可当天下午，那辆黑轿车又回来了，这次直接冲进了基地大门！车门一开，赵鼎自己滚了出来，脸色蜡黄，满头大汗，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玻璃瓶，里面的卤水已经喝光了。
\"秀兰！秀兰妹子！\"赵鼎扑倒在食堂门口，全然没了往日威风，\"再给点...再给点卤水...\"
基地保安要拦，被闻讯赶来的苏晚制止了。她和江屿站在廊下，冷眼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大鳄，如今像条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地。
王大娘拎着擀面杖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鼎：\"咋的？一瓶不够？\"
\"不是...不是...\"赵鼎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块发黑的咸菜，\"是...是这个...\"
说也奇怪，那咸菜上的霉斑竟然褪了大半，露出里面褐色的质地。更诡异的是，咸菜断面处隐约能看到一丝丝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金属。
江屿眼神一凛，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咸菜。他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白光，在咸菜表面一扫，脸色骤变：\"星核合金？\"
苏晚闻言也是一惊。星核合金是\"深蓝号\"从外星带回的稀有材料，整个地球存量不超过十公斤，全部封存在晚屿最高机密实验室。怎么会出现在一块咸菜里？
\"说！\"江屿一把揪起赵鼎的衣领，\"哪来的？\"
赵鼎被勒得直翻白眼：\"我...我偷了卤水后...想破解配方...往里面加了各种化学试剂...后来...后来就析出这东西...我以为是什么珍贵矿物质...就...就一直留着...\"
\"愚蠢！\"江屿罕见地动了怒，\"这是外星极端活性金属，接触有机体会持续释放辐射！你能活到现在，全靠老卤水里的菌群中和！\"
王大娘听得云里雾里，但明白了一件事：她家老卤水，居然能解外星辐射？
赵鼎面如死灰：\"我...我不知道啊...这些年我身体越来越差...直到今天喝了卤水才明白...\"
苏晚从江屿手中接过那半块咸菜，仔细观察着金色纹路：\"不对。星核合金不可能自然析出。除非...\"她猛地抬头，\"有人故意投放在卤水里！\"
一阵风吹过，食堂门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王大娘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三十年前，就是卤水被偷后不久，镇上来了几个生面孔，说是地质队的，在咱镇子周围转悠了好些天！\"
江屿和苏晚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三十年前，正是\"深蓝号\"失联后不久。有人——很可能是当年参与\"深蓝计划\"的叛徒——在追踪可能随飞船返回的地外物质，并故意用王大娘的咸菜坛子做实验！
\"赵鼎，\"苏晚声音冷得像冰，\"想活命，就说出当年是谁指使你偷卤水的。\"
赵鼎抖如筛糠：\"是...是个姓林的教授...他说...说坛子里可能有'外星酵素'...\"
\"林茂才！\"江屿咬牙。这个名字，是\"深蓝计划\"叛徒名单上的第一个。
事情突然明朗了。三十年的阴谋，竟藏在一个老咸菜坛子里。而王大娘祖传的老卤水，阴差阳错成了破解的关键。
\"现在怎么办？\"苏晚看向江屿。
江屿目光落在那个粗陶坛子上：\"引蛇出洞。\"
当天晚上，一则消息悄然在暗网流传：王家镇发现外星生物样本，保存于民间老卤水中。消息源头无法追溯，但附带的检测数据专业得令人发指。
第二天一早，磐石基地外围的监控就拍到了可疑身影。几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人，在基地周围转悠，时不时用伪装成手机的设备扫描着什么。
第三天，基地食堂的玻璃被一种特殊的激光熔出一个小孔，夜里有人潜入，目标明确——灶台底下那个咸菜坛子。
可惜小偷不知道，坛子早被掉包了。真的坛子此刻正在苏晚和江屿的住处，被放在一个特制的能量场中。古铜匣子悬浮在上方，投射出一道道光线，对老卤水进行全方位扫描。
\"果然。\"苏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卤水里有一种地球上不存在的微生物群落，能有效分解星核合金的辐射。这应该是在'深蓝号'穿越虫洞时，意外吸附在飞船外壳上的外星生命体，随着返回舱一起坠落，正好掉在...\"
\"王大娘的后院菜地里。\"江屿接话，\"然后被她无意间收进坛子，成了老卤水的一部分。\"
苏晚轻轻搅动卤水，一股熟悉的咸鲜味儿飘出来：\"难怪她的咸菜特别鲜...这简直是宇宙级的巧合。\"
\"不是巧合。\"江屿摇头，\"是选择。卤水里的菌群，只会与特定的人类肠道菌群共生。王大娘祖孙三代都...\"
\"都爱吃自己腌的咸菜。\"苏晚突然笑了，\"所以林茂才的实验失败了。他以为能提取纯种外星微生物，却不知道离开了王大娘这样的宿主，这些小家伙根本活不了。\"
正说着，警报响了。周正舰长的影像弹出：\"抓到老鼠了，三个，都是'新纪元'组织的骨干。他们交代，林茂才今晚会亲自到王家镇，就藏在镇东头那个废弃粮仓里。\"
江屿眼神一冷：\"准备收网。\"
夜幕降临，废弃粮仓外静得出奇。林茂才——一个满头白发、眼神阴鸷的老者——正焦急地等待手下带回咸菜坛子。他面前的操作台上，摆满了各种仪器，中央是一个透明隔离舱，里面漂浮着一团金色的星核合金。
\"快了...快了...\"他喃喃自语，\"有了外星共生菌，就能控制合金活性，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苏晚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林茂才猛地回头，看到苏晚和江屿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江屿手中，正捧着那个粗陶咸菜坛子。
\"把坛子给我！\"林茂才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大的价值！\"
\"知道。\"江屿平静地说，\"所以我们带来了。\"
他掀开坛子盖，一股浓郁的咸鲜味儿瞬间充满整个粮仓。林茂才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却突然脸色大变——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怎么会...啊！\"他惨叫着倒地，\"我的抗体...明明培养好了...\"
苏晚冷眼看着这个曾经背叛\"深蓝号\"、害死无数同僚的叛徒：\"你忘了一点。外星微生物，认主。\"
林茂才的惨叫声中，江屿将坛子轻轻放在地上，任由那些看不见的小生命自由回归大地。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
第二天清晨，王大娘像往常一样在食堂忙活。见苏晚和江屿进来，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昨晚镇上抓人了？听说是个大科学家？\"
\"嗯。\"苏晚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大娘，这是您的老卤水，我们...借用了下。\"
王大娘摆摆手：\"拿去就是。对了，那赵鼎...\"
\"在医院。\"江屿说，\"他的辐射病需要长期用卤水治疗。\"
\"活该！\"大娘啐了一口，又想起什么，\"哎，那坛子你们还要用不？不用的话，我还想腌点新萝卜...\"
苏晚和江屿相视一笑。有些秘密，还是让它继续藏在烟火气里比较好。
\"用完了。\"江屿把坛子还给她，\"对了，这是新配方。\"
他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种菌群培养比例。王大娘眯眼看了看，随手塞进灶膛：\"嗨，腌咸菜哪有那么多讲究！盐多了加水，淡了加盐，凭感觉来呗！\"
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坛子里的老卤水泛着微微的金光，映在三人脸上。这或许就是最完美的平衡——最先进的科技，与最朴素的智慧，在一坛老咸菜里达成了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