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他终究不是那个硬得下心肠的人,彭少卿只是平淡的说,如果你不愿意捐赠也就算了,因为这原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骨髓是你的,你可以捐也可以不捐,何况你和陆振东又是这样的一种比较复杂的情况,即使不捐,我也非常的理解,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他听了彭少卿的话苦笑了起来,他不捐,能不捐吗?她都那样了,跪在雪地里,那个匍匐的身影,那触目惊心的血在雪上的印迹,看着让他心痛到了极点,几欲碎裂。
他不是要救陆振东,他是要救她,因为他见不得她伤心难过,见不得她痛苦绝望,所以,他这骨髓必须要捐。
当然,还不能让陆家人知道,更加不能让她和陆振东知道,于是他还是找JAN去和那个什么教授联系的,而且一再要求不和受捐赠者的家属见面,一切都要替他保密。
JAN听他说还要捐赠骨髓,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龙你哪根筋不正常啊?这么傻的事情都要去做?我们上了彭少卿的当也就算了,不过我们现在发现了他的阴谋了啊,我们完全可以否定这一切,然后就当着不知道这回事的回滨海去就得了。
他说不行,这样肯定不行,如果真没有和陆振东配型过,不知道他的骨髓适合他也就算了,可是既然已经配对过了,而且也的确是适合的,怎么能当着不知道这回事呢?
可JAN坚持不和那教授联系,生气的对他吼着:“龙,你这是自己给自己堵路你知不知道?你明明在等她,可现在把骨髓给了她老公,那说不定她老公还要活过十年二十年的,或者更久,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头发胡子都白了吗?”
他听了JAN的话一愣,然后苦笑了一下说:“没有关系,就算等到头发胡子都白了我也等她,如果这辈子注定等不到她,那么我下辈子再等好了,我相信总有一辈子是可以等到的。”
“那也不行,”JAN完全否决了他的话,然后怒气冲天的说:“龙,你可以那样愚蠢,但是我不愿意看见你形单影只的过一辈子,所以,我不会帮你联系那个教授的,也不允许你把骨髓捐赠给她现任老公,我只盼着她老公早早的死去,盼着你早点等着她回到你身边来。”
“JAN,你还是赶紧联系那个教授吧,”他递了一杯咖啡给JAN,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这才语重心长的说:“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就让我的骨髓陪在她的身边,她丈夫身体里的骨髓是我的,也就意味着我是她丈夫身体里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可是她并不知道!”
JAN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说:“要不就让她知道,不,让他们夫妻知道?”
“不用了,”
他即刻就否决了JAN的提议,然后淡淡的说:“就这样吧,还是用JohN的名字捐赠,捐赠完后我悄然的离开就可以了,不要惊动了她,也不要惊动陆家任何人,而且让那教授在保密协议上签名,不允许泄露出去。”
他的话说完,即刻起身朝楼上走去,不再和JAN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做了决定。
“龙,可是……”JAN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却见他已经快步的上楼,终于气馁,然后无奈的去和那个教授联系。
自那以后,JAN看见他就说他傻,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说爱可以无私,但不能无私到这个地步。
他是傻,一直都傻,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好似从来就跟白痴一样,可他不能看着她伤心痛苦难受,他要她好好的,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
星期五下午下班后,他是雷打不动的开车去G市的那间狭窄的小民房,上个星期六他在买早餐的时候听说那片城中村要改造了,所以估计年底之前所有的人都要搬迁离开。
要改造了,也就意味着那里要全部的推翻重建,他想到这个心里就酸酸的涩涩的,如果那个地方都拆掉了,那么,他在哪里去找他和小心的家?
四月的清明节,他以为她会回来给自己的父母扫墓的,可是她没有来,一连三年过去了,清明节她都没有过来过。
他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怕自己太关注就会太伤感,于是刻意的不去关注她,去关注他们,JAN说换了骨髓的人至少能再活是十年八年的,当然生活得好的,体质也好的,没准能再活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长久也不一定,所以他慢慢等吧。
梅雨的季节,天空中依然飘着雨,他总是喜欢在下雨的日子开着车寻找和她走过的足迹,行走在曾经那些和她手牵手走过的或者露宿过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演绎,毫无顾忌,任温暖入浸心扉,让思念在每一个温暖的地方任意滋生。
其实并不是刻意的去想她,只是思念扰动心结,其实这种思念美丽得虚伪飘渺,可是他还是不知不觉的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JAN总是说:“你以为你这样全身心的投入感动了她感动了别人,其实不是的,你感动的只是你自己,她不会因为你这样疯狂的思念而滋生出要离开她的丈夫回到你身边的念头,也不会和你做同样的傻事。”
他知道她不会和他做同样的傻事,因为他也不喜欢她做同样的傻事,他们之间有他一个人傻就足够,为何还要她也跟着傻?
曾经,在他出国的那些年里,她不也那么傻,戴着他给她的婚戒,守着他给她的承诺,一守就是那么多年,无怨无悔。
她已经傻过了,现在该轮到他傻了,他也会和她一样,一直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