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枫叶掠过温泉边的青石,叶凡正替楚红妆系好外袍的系带时,一道灰影突然从山雾中扑来。他反手接住那只信鸽,足尖轻点跃上树杈,在月光下看清竹筒上的火漆——那是苍梧剑宗的玄铁云纹。
“怎么了?”楚红妆扶着温泉边的青石起身,银蝶步摇在鬓角轻轻颤动。
她见叶凡拆信的手突然收紧,竹简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便知道事情不对劲。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是苍梧剑宗陈长老的亲笔:“昭月修炼太初剑典时走火入魔,真气逆冲心脉,已昏迷七日,速来。”
叶凡喉结滚动,前世身为问道境大能,他见过太多天才折戟于功法瓶颈,但林昭月……那个持剑时眼尾泛红、收剑时冷若霜雪的姑娘,不该栽在自己最擅长的剑典上。
“我得去苍梧。”他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将信纸小心收进袖中,“红妆,抱歉。”
楚红妆指尖抚过他腰间的九霄环佩,毒雾在掌心凝成紫色蝶影后消散:“我早说过要去看看并肩作战的剑修。”她忽然踮脚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但这次你先去——我让人在苍梧山下的茶棚等你。”她眨眨眼,“要是遇到麻烦……我的金蚕蛊可认生得很。”
叶凡喉咙发热,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等我。”
九霄环佩的空间里,他收进了三瓶自己炼制的“续脉丹”、一卷叶家秘传的《灵脉导引图》,还有半株从内天地里新育成的玄冰草——这东西最能安抚暴走的真气。
苍梧剑宗位于北疆的苍梧山上,从南疆赶去需经过三条大河和两座险峰。叶凡施展叶家的“踏云步”,足尖点过每片可以借力的树叶,内天地中的山川虚影自动推演最快的路径,竟比寻常破虚境修士快了三倍不止。
他路过镜湖时,湖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前世他总说“大道独行”,此刻却恨不得立刻飞到林昭月身边。
苍梧剑宗的青铜山门在晨雾中显现时,陈长老正扶着朱漆栏杆踱步。这位平日里端庄稳重的长老此刻白发凌乱,像是被风揉过的草:“叶小友!总算把你盼来了!”他抓住叶凡的手腕就往静室跑,“昭月那丫头,昨天半夜咳了半盏血,脉息时有时无……”
静室门推开的刹那,叶凡的呼吸几乎停滞。林昭月斜倚在锦被里,苍白的脸比枕下的玉枕还要凉,唇色泛着青灰,额角的冷汗浸透了月白缎带。她的右手垂在床沿,指尖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紫痕——那是真气逆冲时撑爆的毛细血管。
“昭月姐姐已经三天没醒了。”小莲跪坐在脚凳上,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方才奴婢喂参汤,她……她呛得整个人都在抖……”
叶凡走到床前,掌心覆上她的腕脉。指尖刚触到皮肤,便被一股狂暴的气劲震得发麻——那哪里是真气,分明是一头闯进瓷器店的疯牛,在她十二正经里横冲直撞,连奇经八脉都被撞出了裂痕。
“太初剑典。”他闭了闭眼,内天地轰然展开。山川虚影在识海中流转,天道之力如清泉注入,开始推演这门剑典的运行轨迹。前世他在遗迹里见过残篇,此刻结合内天地的推演,终于看清症结——林昭月冲击凝液境时,强行引动了剑典中“太初剑气”的雏形,那道剑气自带天道锐性,她的经脉却还没淬炼到能够承受的程度。
“需要引导这股乱气归位。”叶凡解下外袍铺在床沿,坐了上去。他将双手轻轻按在林昭月丹田两侧,内天地里的灵气如细流般渗入她体内,顺着推演好的路径,缓缓牵引那团暴走的气团。
林昭月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指尖无意识地蜷起,勾住了叶凡的衣袖。他心尖一紧,额角渗出细汗,灵气输出又加了三分:“别怕,我在。”
时间在静室里变得粘稠。陈长老守在门口,指节把门框扣得发白;小莲攥着帕子,在地上走出了两道浅痕;叶凡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却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像座刻进时光里的雕塑。
直到林昭月的面色渐渐泛起粉润,直到那股狂暴的气劲终于顺着正确的经脉流动,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叶凡才缓缓收回手。“暂时稳住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但她的经脉受损太重,需要用灵气温养七日。”他转头看向陈长老,“劳烦准备一间向阳的屋子,每日辰时、酉时我来替她导气。”
陈长老连声道谢,带着小莲去收拾屋子。静室里只剩叶凡和林昭月,他替她理了理被角,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上——这姑娘平时总是把自己绷得像根弦,此刻放松下来,倒像一朵被霜打蔫的雪梅。
“你呀……”他伸手碰了碰她冰凉的指尖,忽然听见极轻的一声“嗯”。
林昭月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像一只困在茧里的蝴蝶,正试着挣开最后一层束缚。叶凡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俯身靠近,连她睫毛上沾的细汗都看得清清楚楚。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一层金边。这一刻,仿佛所有的不安与焦虑都被这缕温暖的光线驱散,留下的只有宁静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