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川和秦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肥硕、满脸横肉的回鹘奴隶主,正用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两个瘦弱的身影。
那是一对汉人兄妹。
姐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弟弟更小,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两人衣不蔽体,瘦得皮包骨头。
“小杂种!敢偷老子的钱!老子今天打死你!”
奴隶主一边骂,一边挥舞着鞭子。
小男孩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奄奄一息。
姐姐死死地将弟弟护在身下,用自己瘦弱的脊背,承受着雨点般的鞭打。
“别打我弟弟……求求你……别打我弟弟……”
女孩的哭声凄厉而绝望,但周围的汉人,却只是默默看着,没有一个敢上前。
甚至有人在小声议论。
“唉,又是骨咄禄这个恶霸。”
“这两个娃也是倒霉,偷谁的不好,偏偏偷他的。”
“能怎么办,不偷东西他们就得饿死,唉,认命吧。”
………
冷漠,已经成了这些人赖以生存的本能。
秦王的拳头,再一次攥得咯吱作响,青筋暴起。
但他比之前冷静多了,没有直接冲上去。
“平川!我们能救那两个孩子吗?”他咬着牙问道。
陈平川眯了眯眼睛,道:“那个骨咄禄是这一带有名的恶棍,手下养着十几个打手……这事不好办。”
秦王皱眉:“真没办法吗?”
陈平川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我的。”
说完,他便转身挤出人群,留下秦王在原地等待。
陈平川快步走到不远处一个卖胡饼的摊子前,掏出几十文钱,将摊上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七八张胡饼买下来,装满了一个布袋。那诱人的麦香,隔着布袋都能闻到。
提着那袋香喷喷的胡饼,陈平川绕到了奴隶市场另一头的墙角。
那里,正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像一堆堆被丢弃的垃圾,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麻木不仁,唯有饥饿,才能让他们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微光。
陈平川站在上风口,解开了布袋。
一股浓郁的饼香,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精准地钻进了每一个乞丐的鼻孔。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唾沫,紧接着,那些原本如同尸体般的乞丐,一个个都慢慢地抬起了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陈平川和他手中的布袋上。
陈平川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猛地将手中的布袋朝着骨咄禄的方向奋力一指,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大喊:“那边那个大胖子!骨咄禄老爷!他今天大发慈悲,要请大家吃饼!我刚刚抢了这么多!大家快去,晚了就抢没了!”
他这一嗓子,好比在干柴堆里扔下了一颗火星。
那些饿疯了的乞丐,脑子里根本来不及分辨真假,只听到了“吃饼”两个字。刹那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们从地上一跃而起,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绿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疯了一般朝着骨咄禄的方向冲了过去!
“饼!饼是我的!”
“给我吃的!”
几十个乞丐汇成了一股肮脏的洪流,挡在路上的人纷纷惊恐地避让。
骨咄禄和他那几个打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这股“乞丐潮”给淹没了。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骨咄禄像一头笨重的肥猪,被人群推来搡去,嘴里咒骂着,却被无数只干瘦的手拉扯着衣角,根本站不稳。
混乱中,没人再顾得上那两个蜷缩在地的孩子。
就在此时,陈平川和秦王趁乱挤到那对兄妹身边,秦王将已经昏迷的小男孩扛在肩上,陈平川则抓住那惊魂未定的女孩,低喝道:“别怕,跟我走!”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地上拽了起来。
几个人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眨眼间就消失在市场的喧嚣之中。
另一边,骨咄禄已经控制了局面,也发现那对小姐弟不见了,他恼羞成怒,抓住一个乞丐,一边打一边问:“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那,那边卖酒的小哥……”乞丐抱头打滚,供出了陈平川。
骨咄禄一愣,他记得陈平川卖酒的摊子,他还光顾过。
“原来是你们!”
他咬牙切齿,招呼手下:“给我追!”
……
沙州城的巷子,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
秦王抱着小男孩,陈平川拉着女孩,在狭窄的巷道里亡命飞奔。
“他们在那边!”
“站住!”
听到后面,打手们的怒吼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刚准备松口气的陈平川和秦王,不得不再次拔腿狂奔。
可是两人带着孩子,速度终究快不起来。
“不行……跑不掉了……”秦王抱着孩子,体力也渐渐不支。
陈平川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骨咄禄那肥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巷口,还有他手里的皮鞭。
他心急如焚,扫视四周,看到旁边有一扇虚掩的院门,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门,拉着三人就冲了进去。
“砰”的一声,他反手将院门死死闩上。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院子里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愣住了。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院落,但气氛却肃杀得可怕。
院子里,几十名身形剽悍的汉子,正赤着上身,在磨着兵器。
霍霍的磨刀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听到关门声,院子里的汉子们停下了手中的活,齐刷刷地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陈平川他们。
那眼神冷酷如冰,一股浓烈的杀气从身上弥漫出来!
这绝不是普通的百姓!
秦王吞了口唾沫,他们似乎闯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就在这时,院门被“砰砰砰”地擂得山响。
“开门!我知道你们躲在里面!快给老子滚出来!”骨咄禄在外面疯狂叫嚣。
一个坐在院子中央石凳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壮年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容刚毅,胡须如戟,一道伤疤从眉角延伸到下颌,让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威猛。
他没有理会陈平川,而是径直走到院门前,一把拉开门栓。
门外的骨咄禄正准备破门而入,冷不防门开了,看到眼前这个煞神般的男人,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张……张烈……”骨咄禄的声音有些发颤。
显然,他认识这个男人,而且非常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