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油灯的光芒微微摇曳。
陈平川、张金宝,以及秦王派来的两名神情冷峻的精锐护卫,四人相对而立。
气氛肃穆。
陈平川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将三封一模一样的信,分别递给了三人。
张金宝好奇地打开信纸。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信纸上,没有一个字。
满满的,全是一些古怪的符号。
有的像个小点“丶”,有的像道短横“—”。
这些点点横横,毫无规律地排列组合在一起,看得人头晕眼花,就像是三岁小孩的胡乱涂鸦。
“大哥……这……这是什么?”张金宝一脸茫然。
那两名王府护卫,也是满脸困惑。
陈平川压低了声音,神情无比严肃。
“这不是文字,这是一种密码。”
“是当年,我和黑风寨大当家凤三娘,事先约定好的一种暗语。除了我们两个人,这世上,再无第三人能看懂。”
他指着那些古怪的符号。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封信,送到凤三娘的手中。”
他的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语气严肃。
“记住,你们身上背负的,是庐州城数十万军民的性命!”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神情凛然。
他们意识到,手中这封看似胡闹的信,重如泰山。
子时,夜色如墨。
在庐州城墙最偏僻的一段,三道黑影,顺着粗大的绳索,悄无声息地滑下城墙。
他们就像三只灵巧的夜猫,落地无声,迅速融入了城外漆黑的荒野之中。
月光下,天公道的营盘连绵不绝,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将一切吞噬。
三人伏低身子,借助着草丛和沟壑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封锁线摸去。
然而,贾青,又岂是等闲之辈?
他早已料到,被困死在城里的陈平川,迟早会派人出来求援。
一张天罗地网,早已在封锁圈内悄然张开。
三人刚刚潜行了不过数里地。
“谁!站住!”
死寂的夜晚,几道喊声,划破了夜空。
“咻!咻!咻!”
数支响箭,拖着尖锐的啸声,从四面八方射来!
“不好!被发现!”一名王府护卫一边闪躲,一边低吼,“小心!”
下一刻,他们周围的黑暗中,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如同瞬间燃起的鬼火,将方圆百丈之内,照得亮如白昼。
数不清的天公道信徒,从四面八方呐喊着包围而来。
“快走!”
三人被彻底包围,已无退路。
危急关头,那两名王府护卫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决然。
他们是死士,他们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命,为真正的信使,创造机会。
“张公子!保重!”
其中一名护卫,对着张金宝大吼一声。
随即,他和另一名同伴,怒吼着,毅然决然地朝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猛冲了出去!
“有刺客!在那边!”
“别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
大部分追兵,瞬间被这两道身影所吸引,朝着他们追了过去。
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
“快走啊!”
护卫撕心裂肺的吼声,在张金宝耳边回响。
张金宝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他知道,这两位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护卫大哥,是在用他们的命,给自己换取突围的机会。
他含着泪,将所有的悲愤和感激,都化作力量,拼了命地朝着那唯一的缺口,狂奔而去。
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射来,噗嗤一声,扎进了他的左肩。
剧痛传来,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但凭着一股冲劲,张金宝硬是稳住了身形,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前方茫茫的夜色之中。
……
两名王府护卫,力战之后,终因寡不敌众,被活捉了。
他们被押送到了贾青的面前。
贾青看着两个浑身是伤,却依旧昂首挺胸的汉子,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是条汉子!说吧,陈平川派你们出来,是不是求援?”
两人只是冷笑,啐了一口血沫,一言不发。
士兵从他们身上,搜出了那封密信,呈给贾青。
贾青接过信纸,看着上面鬼画符一般的点点横横,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是什么?”
无人回答。
“用刑!”
烙铁、鞭子、夹棍……
酷刑用尽,两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始终只是冷笑,没有吐露半个字。
贾青挥了挥手,让人将他们拖了下去。
他独自一人,在灯下,久久地凝视着那张信纸。
一个被围困在死城里的人,派了三个人,冒着必死的风险,就是为了送出这样一封毫无意义的涂鸦?
这不合常理。
除非……
贾青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想到了什么。
“这不是文字……”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点和横。
“也不是涂鸦……”
他站起身,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脑中灵光一闪。
“这是暗语!”
当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再次看向那张信纸,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陈平川啊陈平川,你都已经陷入死境了,竟然还有这么多花招!”
“我倒要看看,你这暗语里,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他不知道,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第三个信使,正拖着一条受伤的手臂,在荒山野岭中,艰难地跋涉着。
三日后。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终于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黑风寨的山门前。
他看着那高大的寨门,和飘扬的“凤”字大旗,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信……信……”
他从怀中掏出那封被鲜血浸透的信,刚说出两个字,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快来人啊!有人晕倒在山门外了!”
黑风寨的喽啰,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张金宝,立刻将他抬进了山寨。
消息很快传到了聚义厅。
凤三娘和铁牛等一众头领,一听有人昏倒在山门,还是个生面孔,立即赶了过来。
“这小子,咋看着这么眼熟?”
铁牛盯着张金宝满是鲜血与汗水的胖脸,嘀咕道。
“这位好像是军师上次带来的朋友!”
哑巴叔用手比划着,凤三娘也觉得像。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那人身上,有这个!”
喽啰双手捧着一封被血染得发黑的信,呈了上来。
凤三娘接过信,当她看清信封上那熟悉的、用特殊墨水画下的小小标记时,她那张一直冰冷如霜的俏脸,瞬间变了颜色。
这是她和陈平川约定的紧急信号!
“是他的人!”
凤三娘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马上给他疗伤!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活!”
说完,她拿着信,快步走向后堂,留下聚义厅里一头雾水的众头领。
“怎么回事?军师来信了?”
“看大当家的样子,好像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