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还是那间总司令办公室。
只是,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
属于厉怀远的那些朴素、简洁的桌椅橱柜已然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套厚重的、精致的实木家具。
原本挂着西疆防卫军旗帜和各种照片的墙壁,被一整面实时电子地图所取代。
幽蓝的光幕上,环形的西疆防线清晰呈现。
一个个标识、一组组信息明明灭灭,不断变幻。
墙角,原本文件柜的位置,立了一排玻璃展柜。
柜中,勋章、证书、以及一些漆黑角质物静静陈列在深色天鹅绒上。
脚下,原本的合金地板被深蓝色的地毯所覆盖,正中织着西疆防卫军的群山簇拥利剑军徽。
整个房间奢华,却不庸俗。
处处都彰显着一种冰冷的、强烈的秩序感。
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两名身着笔挺将官服的军人相对而坐。
主位上的男人灰白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眸深邃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就是西疆防卫军新任总司令,杨思文上将。
在他对面,则是个脸庞圆润,总露着一副热情笑容的西疆防卫军总参谋长,柳松明中将。
“司令,您这一来,西疆这盘棋,就算是彻底活了!”柳松明声音洪亮,话语中满含恭维,“届时国内舆论必然一转,江雪那小贱人造成的恶劣影响,就不足为虑了!”
杨思文却轻轻摇头,声音平缓道:“你啊,说话注意些。”
“江雪也是世家出身,不要因为她的立场,而忽视她的身份。”
他推了推平光眼镜,镜片在夕照下折射出一道冷芒。
“无论她自己怎么想,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最近的舆论引导,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很有效。”
说着,他看向柳松明,“聪明人,要学会把敌人变少,把朋友变多。”
“更何况,接下来的夺还作战,她是一把不可或缺的尖刀。”
柳松明眼底寒芒一闪,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他点头哈腰,“可她这把尖刀再锋利,刀把,终究是握在您手里的。”
“西疆通道夺回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杨思文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汤上的热气,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柳松明见状,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丝,眼角和善的褶子里藏了些许森然。
“司令,说起这个江雪......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飞白,您还抱过的......他呀,从小就是我心尖尖上的肉......结果,就这么被那贱人给废了......”
“她的一些事情,我来之前,了解过不少。”
“小贱人行事乖张,毫无纪律可言,仗着有几分蛮力,就敢在部队里胡作非为!”
“依我看,不如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这西疆,到底是谁说了算!”
“柳松明。”
杨思文忽然开口,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让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江雪的情况很特殊,跟你以前对上的那些人......不一样。”
“她身后,盯着的眼睛,可不止一双。”
“你想做什么啊”
柳松明的表情一僵,赶忙堆起笑容,连连摆手。
“哎,您看我,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嘛!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杨思文放下茶杯,十指交叉,搁在膝上。
他透过金丝眼镜,静静地看着对面这个满脸写着“忠厚”的下属,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直到柳松明的笑容都快要僵在脸上,他才缓缓开口。
“松明,你要记住,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异常。
“我们是来摘桃子的。”
“而摘桃子,就要有摘桃子的态度。”
杨思文的身体微微前倾,“既然拿了最大的好处,就不要节外生枝。”
“更不要因为一些无所谓的小事,去用力摇晃这棵‘桃树’,把不该招惹的东西给摇下来。”
说完,他伸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朝天花板指了指。
“云前辈念着同为世家的情分,顶着萧漪澜的压力,做出了这次人事调换。”
“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拿了好处,要知道感恩,不要给他老人家惹麻烦。”
柳松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肃然,他猛地站起身,一个立正。
“是!司令!我明白了!我绝不会辜负您和云前辈的期望!”
杨思文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坐下。
柳松明重新坐回沙发,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司令,那今晚的蟠桃会......”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咱们真要去给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劳什子‘玉皇’捧场”
“我们柳家为了组织,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凭什么......”
“噤声。”
杨思文的声音不大,却让柳松明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到,杨思文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朝天花板指了指,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厉。
柳松明的脸色唰地惨白。
坏了!
他忘了,西疆可不是内地。
头顶上,可是有武仙坐镇的!
念及此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柳松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刚刚光想着怎么弄死“江雪”了,却麻痹大意的说了不该说的话!
杨思文看着他的做派,冷哼一声,放下了手指。
“放心,没有武仙关注这里。”
他重新靠回沙发背,语气恢复了平缓,“给你长个教训,在外面,别乱说话。”
柳松明一愣,松了口气,仍有些后怕。
缓了好半天,他才隐晦询问:“那,今晚的宴会,咱们这边......”
杨思文摇了摇头,不带情绪道:“今晚,你别去了。”
“我和雷神他们几个,去会一会这位新‘玉皇’。”
“先掂量掂量他的成色。”
说到这儿,杨思文的语调里,透出了一丝怅然。
他望着窗外沉下的夕阳,“我们这些人,谋划了三十年......没想到,最后输给了一个无名之辈。”
这可是仗之足以整合世家力量的权柄,就这么......落在了一个外人手里。
柳松明语带愤恨附和:“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家伙......”
“司令,今晚,绝不能让他轻易过关!”
杨思文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办公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墙壁上电子地图的数据在无声地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