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车厢内,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短暂的平静,与那颗蓝色能量茧的心跳声重合。
【警告!宿主核心紊乱,“终焉”残响失控风险急剧上升,污染指数正在攀升!】
包裹着穹的能量茧剧烈搏动。
秩序的蓝色符文在表面逃窜,一道道不祥的血色裂痕蔓延,又在下一秒被幽蓝光芒强行弥合。
每一次明暗交替,都伴随着列车舰体金属结构被扭曲的呻吟。
监控光幕上,代表穹人格稳定度的数值正断崖式下跌。
73%……71%……68%……
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砸在瓦尔特和丹恒的心头。
而这一切灾难的源头,穹的人性“第一锚点”——三月七,正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自闭。
她咬破了嘴唇,却感觉不到疼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花。
那柄幽蓝手枪的冰冷触感,那股漠视万物的绝对意志,依然在她的脑海中冲刷着她的每一寸记忆。
比这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丹恒下意识的后退,和瓦尔特那审视、探究、躲闪的眼神。
“我被当成了怪物。”
这个念头,不断地萦绕在她的心头。
“我来。”
丹恒攥紧了拳,迈步上前,声音僵硬。
“三月。”
三月七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哭的通红。
“根据智库条目749条,个体在经历高维信息冲击后,易产生认知失调与存在性焦虑,这是正常的应激反应。”
丹恒划开玉兆,屏幕上甚至弹出一篇忆者协会的权威论文——《论高维介入下的个体心理应激干预模型及认知重构方案》。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最严谨的逻辑去解释:“你刚才经历的,是保护穹而触发的临时情况。从因果链的角度分析,你的行为是积极向上的,你……”
“……听不懂……”
三月七摇了摇头,泪水再度决堤般涌出。
丹恒那一板一眼的分析,让她感觉自己不再像是同伴,而是一个研究样本。
嗡——!
能量茧再次巨震,血色裂痕竟直接蔓延到车窗玻璃上,带来阵阵玻璃的碎裂声。
暴虐的毁灭气息从中泄露,让丹恒瞬间感到心悸。
【警告!人格稳定值下降至65%,‘终焉’活性化加剧!】
丹恒的脸失去了血色,手里的玉兆险些脱手。
他搞砸了。
“让我来吧。”瓦尔特叹了口气,示意丹恒退后。
他坐在三月七对面,目光深沉而温和。
“三月,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拥有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确实是件令人恐惧的事。”
他试图从自己的经历说起:“我曾经也拥有过远超常人的力量,也曾因此迷茫,甚至被视为灾难。但你要明白,力量本身没有善恶,重要的是,你用它守护了我们,守护了穹。你的心是想保护大家,对吗?那你就是英雄。”
三月七看着他,却只是更用力地摇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可我……还是很害怕……”
“英雄不会让同伴害怕……但你们在害怕,不是吗?”
“我变成了怪物。呜呜呜呜呜!!!”
轰!
能量茧内部传出饱含饥饿与疯狂的嘶吼。
穹的人格稳定值,正式跌破了60%的临界点。
整个车厢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那股恐怖的气息几乎化为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不是!”
一个无比坚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姬子端着托盘,无视了那仿佛随时会爆发的能量茧和刺耳的警报,径直走向缩在角落的女孩。
托盘上,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一碟散发着甜香的黄油曲奇。
那温暖的香气,竟奇迹般地驱散了空气中令人不安的暴虐气息。
帕姆紧跟在她脚边,小小的机械爪子里捧着一包纸巾,一溜烟跑到三月七身旁,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胳膊。
姬子没有讲什么大道理。
她只是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挨着三月七坐下,拿起一条柔软的毯子,轻轻披在她颤抖的肩上。
“先暖暖身子。”姬子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就当是做了个噩梦,没事的。”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
“醒了就好了。”
这再也熟悉不过的关怀,瞬间击溃了三月七所有的防线。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姬子怀里,放声大哭。
“呜哇……我好怕……姬子姐……我好怕你们不要我了!”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将所有的恐惧、迷茫和委屈,都宣泄在姬子温暖的肩头。
姬子只是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丹恒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默默收起了玉兆上的那篇论文,伸出手学着姬子的样子,在女孩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生疏而僵硬。
他犹豫了一下,用他们之间最熟悉的方式吐槽:
“……你还是那个拍照技术很烂的笨蛋。”
瓦尔特也终于松了口气,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苦笑。
“我们是一家人,三月。家人不会因为对方拥有了新的力量,就抱有偏见。”
在家人的安抚下,三月七的哭声渐渐平息。
神奇的是,那暴走的能量茧也随着她的情绪平复,一点点稳定下来。
表面的蓝色符文重新绽放出柔和的光芒,那些狰狞的血色裂痕,被蓝光驱逐、净化。
监控光幕上的数值,开始奇迹般地飞速回升。
68%……75%……83%……
最终,稳稳地定格在了“90%(状态稳定)”。
【‘第一锚点’情绪稳定,‘世界之心’运行恢复正常。】
【宿主净化进程加速,预计24标准小时后苏醒。】
车厢里,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被瓦尔特拿在手中的那台粉色相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一行歪歪扭扭的金色字体,在屏幕上凝聚成型,并被投射到了车厢的半空中。
那字迹幼稚得像小孩子的手写体。
这是穹在沉睡中,跨越了无尽的法则风暴,强行递出来的一句话。
那句话写着:
“别哭了,好丑。”
车厢内,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丹恒和瓦尔特都愣住了。
三月七还在抽噎,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那行字,先是一愣,随即脸颊“轰”地一下鼓了起来。
她一把抢过帕姆爪子里的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带着浓重的鼻音,冲着那颗能量茧大声喊: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大笨蛋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