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缓缓降落,神策府的威压被抛在身后。
舱门一开,三月七立刻满血复活,像只被放出笼子的蜂鸟,围着穹嗡嗡打转。
“穹!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那大家伙有毛病的?你的眼睛是工造司特制的显微镜吗?”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一双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大佬求带”的光芒。
在神策府,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现在终于能把满肚子的震撼全倒出来。
穹被她晃得头晕,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就是看着它,脑子里自动就跳出那些话了。”
“自动跳出来?”三月七做了个夸张的鬼脸,随即双手合十,满眼崇拜,“哇!这就是天才的境界吗?知识会自动灌进脑子里!不像我,知识只会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走在最后的丹恒依旧沉默,他看着穹的背影,眼神变幻。
瓦尔特与姬子并肩走在前面。
瓦尔特的手杖轻轻点地,杖端的黑色立方体无声旋转,频率比平时快了零点一三秒。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微小的变化,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姬子察觉到了,她放慢脚步,与穹并肩,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穹的肩膀。
“累了吗?”
她什么都没问,但这个动作,却让穹从那种审视万物的冰冷状态中,稍稍回过神来。
他们的向导,依旧是那位笑容无懈可击的狐人少女,停云。
“各位,前方就是长乐天。将军的意思是,希望各位能从这里开始,调查药王秘传的踪迹。”
她摇着折扇,声音温婉,“亲切”与“可靠”时刻写在脸上。
星槎抵达长乐天。
与星槎海中枢的宏伟不同,这里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
“哇!糖画!还有那个,是谛听吗?会说话的机器小鸟!”三月七瞬间被吸引,拉着丹恒就冲进了人群。
姬子和瓦尔特对视一眼,决定先找个地方整理情报。
“穹,一起吗?”姬子问。
穹摇了摇头。
他的感官,正被无数声音淹没。
整个长乐天,是一首嘈杂到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的交响乐。
普通仙舟民安逸平和的情绪,是淡绿色的弦乐背景。
但在这背景之上,漂浮着无数暗红色的、充满了偏执与狂热的噪音。
它们像是指甲刮过黑板,像是不间断的金属哀鸣,微弱,却无处不在,疯狂地冲击着穹的听觉。
那是药王秘传信徒们的“声音”。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混沌”的厌恶与净化欲就压压制不住。
“我……想自己走走,这里太吵了。”
瓦尔特看着他,想起了景元那句“去听听蛀虫都在哪儿哭”,他点了点头:“有情况随时联系。”
穹独自汇入人流,绕开了所有热闹的店铺。
他循着那些最刺耳的噪音,走进一条偏僻小巷。
巷尾的药铺前,一个仙风道骨的丹士,正向几个面容枯槁的仙舟民分发丹药。
“奉药师慈怀,赐尔等不朽康健!”
在穹的视野里,那丹士的身体里,正奏响着一段由暗红色音符组成的赞美诗!充满了对“丰饶”的狂热崇拜,以及对眼前这些“凡人”的轻蔑。
而他递出的丹药,正散发着腐朽而又粘稠的绿色死气。
净化!
抹除!
在他灵魂深处,有股冲动正在蠢蠢欲动。
穹强行压下拔出武器的冲动转身离开。
这些只是小杂鱼。
他继续前行,被一股更强大的“开拓”与“信仰”交织的气息所吸引,来到了长乐天的中心广场。
广场中央,一棵巨大的黄金银杏树——“神栽”,直插云霄。
树下人头攒动,祈福许愿者络绎不绝。
这里是罗浮的地标,是开拓精神与本土信仰交融最浓郁的节点。
【叮!检测到里程碑地点:长乐天神栽,开拓概念浓郁,是否进行签到?】
“签到。”
【叮!在“长乐天神栽”签到成功!你的权能【同谐的回响】得到强化!】
【获得全新子技能——【不谐标记】!】
【不谐标记】:你可以直接“目视”到被负面情绪(狂热、绝望、恶意)严重污染的个体,并在精神地图上标记出其指向的源头。
轰——!
世界在穹的眼中再次重构,整个长乐天都变了。
那些药王秘传的信徒,身上不再只是发出噪音,更是升腾起一股股污泥般的黑色气息。
这些黑气如蛛网般交织,最终都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一个更加邪异、更加恐怖的污染源。
那源头,仿佛一首由亿万灵魂的哀嚎、血肉增生的粘腻声响、以及虚假希望的吟唱所共同谱写的……渎神交响曲!
它的位置,就在……
穹盯住长乐天深处,那座被重重殿宇环绕的院落。
丹鼎司。
停云……药王秘传……丹鼎司。
一条清晰的线,在他脑中浮现。
就在这时,腕表震动,是三月七发来的消息。
“穹!你在哪儿?快来‘不夜侯’书店,我们有大发现!”
穹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杀意,朝着书店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三月七和丹恒正围着一个书架,姬子则在与一位戴着眼镜、气质文静的少女说着什么。
“你可算来了!”三月七看到他,立刻兴奋地招手。
但穹的目光,却被她手中那本名为《罗浮古今杂记》的古籍吸引了。
在他的视野里,那本书正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挥之不去的暗红色残响。
那是“毁灭”与“悲伤”的余音。
“这本书……”穹走过去,直接从三月七手里拿了过来。
“对啊!这里面说,几百年前有个叫镜流的剑首,堕入魔阴后大开杀戒,最后被景元将军镇压。但她的魔剑却丢了,上面有‘毁灭’的力量!”三月七指着书页,浑然不觉穹的异常。
镜流……魔剑……
穹的指尖划过书页,那股“毁灭”的残响,让他体内的星核都开始不安地躁动。
药王秘传的目标,是这个?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与姬子交谈的那位少女。
她叫青雀,是太卜司的一名卜者,此刻正唉声叹气地向姬子抱怨工作太累,不如打牌。
但在穹的【同谐的回响】视野里,这个摸鱼少女,却是一个异类。
她的情绪乐章,是一段清澈、纯净的蓝色溪流。
在这片被渎神交响曲污染的长乐天,如此“干净”,简直像黑夜里的探照灯。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穹的脑中成型。
他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青雀走去。
“啊,这位是……”姬子看到穹过来,正要介绍。
青雀也好奇地抬起头,看着这个突然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
穹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盯着青雀那双因摸鱼而显得有些惺忪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