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摆好了膳,用膳时,陈氏的心思还没理清。
南引枝离开后,陈氏盥洗完毕,坐在妆台前抹着香膏,说着话:
“济明侯府这事儿,到底人家身板直,得罪了人家也不好。
去拿库房单子来,我要备份礼,差人送去济明侯府赔罪。”
陈氏忧心忡忡。
晚间的风拂过,还有一丝凉意。
小厨房的人,给南引枝炖了一碗补气血的红枣鸡汤。
汤稍微腻了些,南引枝不爱喝,把它晾在榻几上。
小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提着药箱,轻柔给南引枝上药。
“姑娘,凉了对胃不好。”小宁劝诫道。
姑娘不爱喝鸡汤的习惯,哪怕失忆也没改掉。
南引枝怕小宁像唐僧一样叨叨,闷着鼻子,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完这碗鸡汤。
连着里面的红枣也一起吞了,红枣去了核,又剁碎了,不怕它噎人。
南引枝喝完用帕子轻拭唇角。
小宁帮她换完药,收拾药箱,提起正事。
“林大管事那边派人,和昭明侯府在外跑腿的小厮,搭上了线。
挑的人谨慎得很,也没多问什么,只时不时一起喝点小酒。”
南引枝正端起一杯清茶来漱口,闻言颔首:
“也不指望能套出什么消息,不过早晚有用得到的地方。”
小宁也说是,话头一转又说:
“外院的人总能打上几句交道,但内院的话,咱们要搭上线,会有些难处。
王夫人把府里打理得如铁桶一般,哪怕是一个婆子出门,也有个伴一道。”
南引枝放下茶盏,从榻几上拿起上次没读完的话本,道:
“咱们隐在暗处,总能寻到机会的。
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贼人的事探听的如何?”
小宁使唤侍女把榻几上的碗拿走,道:
“林大管事说,当初绑姑娘的贼人有五个。
如今只余两家还在琼都城,其余三家的人均回了老家。
待在琼都城的那两户人家,家中倒是有人在,只是一户家里剩了个瞎眼的老母亲。
另一户人家父母俱全,家中还有一个娶了亲的小儿子。
邻里说这户人家的父母早就不认那个孽子,关系分得清清楚楚。
这两户人家都清贫得很,没听说当年事发前后有银钱进账。
相反,还因着那两个贼子,赔了不少银钱,这两年还在还欠的账。
那寡母更是可怜,眼睛看不清,只能捡些浣洗的事去做,整个三瓜两枣,勉强糊口。”
南引枝目光从书页上移开。
落在屋内摆着的素绢屏风,上头绘着莹润如玉的琼花。
她忽然来了一句:
“也不知送到扬州的信,他们是否收到了。”
姑娘这是想家了。
小宁鼻头一酸,掰着指头算日子:
“咱们的信往返扬州,需得一个月。约莫老爷他们,这两日才收到信。”
南引枝盯着朵朵琼花出神。
心里想着,这个时代没有初唐四杰,没有唐宋八大家,但有魏晋两朝。
会不会也有其余的穿越者,也到这个世界来呢。
穿越前,她还在送外卖,也不知她收养的“多福”,过得怎么样了。
她有些想它了。
南引枝天马行空地想着,心头泛上愁绪。
小宁见南引枝心绪飘远,顺着目光去瞧,瞧见素屏上的琼花,烂漫玲珑。
她悄无声息行礼退下。
姑娘这是思乡了,其实她也想回扬州城了。
这个时节,琼花应该开了。
可惜,她们都见不到。
——
芙蕖院里,周端宜拨了个二等侍女忍秋,专门伺候屏儿。
忍秋是府里的,见着屏儿飞上枝头,心里不爽利。
屏儿有心磨一磨忍冬的锐气,差使她去端洗脚水来。
忍秋捏着鼻子认下,去灶房要水。
灶房的管事嬷嬷撂了忍秋的话,说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要水的话,得再等半个时辰,要先紧着府里的其他几个主子用。
留在府里的主子,无非老夫人、大姑娘、伯夫人和南娘子。
鹤延堂和归燕居都有小厨房,也就伯夫人和大姑娘两个主子。
怎么会没热水,灶房这是故意为难。
忍秋吃了一肚子气,水也没提,冷着一张脸就回去了。
还用原话学给了屏儿听,语气还颇含几分埋怨,嘟囔说:
“以前也没听说有这习惯,如今当了半个主子,就知道使唤人了。”
忍秋不敢得罪灶房的人,但对刚成为半个主子的屏儿,她敢摆脸色。
屏儿坐在妆台前,听了这话,右手连木梳也没放,上前直接给了忍秋一个耳刮子,语气也狠厉几分:
“你这小贱蹄子,不敢得罪灶房的管事,就来给你主子眼色瞧。
你要知道,我哪怕是半个主子,也比你要强。
如今我腹里可揣着一个正经主子。
你要是再一副要死相,我明日就回了夫人的话,说我使唤不了你,你心里头可存着攀高枝的心思呢。
看到时候谁来保你。”
屏儿之前在前院伺候,也听过后院侍女之间的龌龊。
她深知要是今天没立好威,以后在屋里,连一个小小的女婢也能爬到她脑袋上作威作福。
忍秋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挨了一巴掌,脸肿了一半,捂着脸哭噎着找刘嬷嬷告状。
但刘嬷嬷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忍着点,多听屏儿的话。
忍秋恨屏儿恨得要死,捂着脸又跑了灶房一趟,终究把屏儿要的热水打来了。
但灶房的人眼里明晃晃的笑意,让她恨不得在地里挖个洞,立马钻进去。
芙蕖院正房内,妙言绘声绘色把这些说给周端宜听。
周端宜嘴上说,忍秋没有遵守婢子的本分,但转眼就让人赐药给忍秋,轻叹一句:
“毕竟是个姑娘家,又在主子跟前伺候,顶着这么一张脸,也不算回事。”
妙言真心真意道:
“还是夫人仁善,若换成旁人,只怕忍秋这脸就要坏了。”
周端宜听了,只笑一笑,又拿起手中的小衣裳继续绣。
周端宜赐药这事,也没特意瞒着。
只一个晚上,芙蕖院伺候的人,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他们的伯夫人,正在打西厢房那位的脸。
——
如此又过了一日。
值得一提的是,林大管事受了托,去处理和右金吾卫纠纷一事。
他向金吾卫府衙申诉,但因涉及到中郎将。
恰巧乐鸿又有那么一点背景在。
长史核查时,传唤那日巡夜的士卒。
其中有一位掉进粪坑溺亡,在其余士卒的指证下,这名死去的士卒,担了所有的罪责。
此事似乎就这样了了,乐鸿连面也没露,长史就敷衍过去了。
论及赔偿之事,可谓一毛不拔。
这事虽符合林大管事的预期,但他回去时,心中也难免唾弃这些当|官的,官|官相护。
但他也并非毫无收获。
这日,天高云淡。
南引枝领着小宁出门,特地去接了秦照临和阿婉,一同去近郊的终南山麓踏青,老秦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