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外禁声,有的只是时不时士兵巡逻而过的脚步声。
营内灯火通明,聚集着一众将领参将,当然张书缘也在其中,只不过他是作为现场最高官员旁听而已。
“孙总兵,今晚多谢了。”
张世泽等人走后,陈新甲这才有了时间跟孙铨攀谈。
“诶,陈总兵此话就见外了,你我乃一朝之臣,理应互相策应,这在说了孙某此次就是专程奔你而来啊。”
孙铨是微微的笑着,神情很的恭谦,完全没有仗着其父的威望飞扬跋扈。
“呵呵,你们两位先别客气了,陈总兵还是先跟我们讲讲眼下的战局吧!”
见他俩是客套个没完,张书缘坐在主位上便就开了口,没办法眼下战事当第一要务,若是这里崩了,那直接就会导致自己第二年的计划破产。
没错,他第二年的计划就是要正人心加搞钱!
“是阁部。”
“不瞒诸位,近两个月来我明蒙联军是连战连败,被建奴连吞七城,眼下其占据了科尔沁右翼、左翼,已对我军形成了夹角之势。”
陈新甲是吐了口浊气无奈的回应。
“什么?陈总兵此言当真?!”
作为孙承宗的儿子,孙铨是对军事是有着一定敏感度的,当他听到此言后是只觉的建奴之心不在蒙古而是在大明!
因为只要拿下了奈曼旗,他皇太极就可带兵南下直冲敖汉、建平、凌源、承德州、最后直达蓟州镇兵临顺天府城下!
“当真。”
陈新甲是一脸的愁容,眼神里闪烁着无奈的神色。
在这半年以来,他已经是用尽了兵书里的招儿,什么挖口架桩,迂回包抄、主力碰撞,甚至他都差点玩出了“满天星”的策略来阻挡建奴。
可惜由于这蒙古多平原少山地和坚城,以至于他那种种计策根本没用,甚至险些好几次差点被建奴的骑兵给包了。
“那照此之言,他皇太极是铁了心要吃下这蒙古了。”
孙铨凝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心底在琢磨着是否要上疏给皇帝道明自己的猜想。
“这样啊,陈总兵本阁问你,那位于我东南的库伦部落丢了没?”
听着陈新甲道出的战局,张书缘心底也蹦出了和孙铨一样的想法,因为历史中的己巳之变就是发生在他拉拢占据了科尔沁之后!
“应该…还在吧,前日以儿邓还来了信请求我军驰援库伦。”
“三天…应该还在。”
张书缘想了想便又继续说道。
“除了库伦之外,科尔沁左中部还在没?”
“我这半个月来都没听到关于达赉父子的信,以此想来科尔沁左中应该还在,如若不然那林丹汗早已是让我分兵了。”
听完了陈新甲的说词后,张书缘还没开口,孙铨便就出了声音。
“若是这样,那战局还有得打,这样吧,明日我们先击退正面之敌,然后在想办法驰援科尔沁左中,至于库伦还得再分兵过去。陈总兵、张阁您二位看这样可好?”
掂量着话茬,孙铨就慢慢的道出了安排。
“嗯,理应如此!”
“没问题,这要不是手上的兵不够,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张书缘与陈新甲是异口异声的说道,言语里是极为肯定他的做法。
虽说他张书缘不懂兵事,但也知道这几处地方的重要性,因为从地图上看,科尔沁左中(通辽)是占据着从东北进入蒙古的必经要道,这里有河流水源有大城,很适合作为屯兵之所在。
随着三人敲定了作战计划,营内的监军太监便就开始忙着记录他们的所言所行了。
没错,时至今日明朝依然是有着监军太监这个职位的,其主要功能是就是充当皇帝的眼睛在军中。
只不过,这个职位皇帝是放心了,可领军打仗的将领可就烦死了,因为这群太监不懂兵事时常乱指挥,只有别个的几个人出彩……
次日。
一夜未眠的众人是出现在了营地的高台。
由于昨夜昏暗,张书缘也没看清地形,可现在他却发现这奈曼旗本部城池所在,简直就是一所两难之地。
这之所以说两难,主要是因为其北边地势乃倾斜平原,南边是连绵的天山山脉。
看到这一幕,张书缘就不由的吐了口浊气,他依稀记得后世的书上记载过这奈曼旗的地形,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南山中沙北河川,两山六沙二平原”。
“陈总兵布置的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大概的军队人数,但对于战场实情张书缘就不清楚了。
而此时,陈新甲是刚巡视了一圈回来。
“启禀阁部,战场防务皆已完善,不过昨夜战事太急将士们死伤颇重……”
看了眼身后的营地,陈新甲就不由的摇起了头。
“陈总兵莫要难过,孙某相信我们一定可以给将士们报仇!”
听到他这落寞的语气,孙铨便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甲胄。
“是啊。孙总兵所言不错,我们定可以为将士们报仇雪恨!”
张书缘也是出言安慰,毕竟就眼前的惨烈场景实在是让人忧心……
安慰了陈新甲一阵,张书缘又带着人去慰问伤员,同时又让方以智等格物司的人去探寻火器使用习惯。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便就忙过了这一天。
本以为今天无战事了,但他们却没想到那逃走的巴布海又带人杀了回来。
而今时的巴布海是率领了两万余人且配有重炮与骑兵,列着田字军阵正在向这里赶来。
当斥候发现这情况以后便迅速的赶回了大营禀报。
听到这消息,张书缘等人瞬间就惊了,赶忙奔走到一线组织大军做好防御准备。
这说实话,张书缘此时是蒙的,因为调集如此规模的军团那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搞定的事儿,而且他巴布海昨晚可是溃逃的,建奴那边也是派系林立应该会有人搞他才是啊,这怎么会如此迅速的就调集大军杀回来?
张书缘想的没错,可他不知道的是为了此战皇太极却是亲临战场了,只不过是坐镇于后方。
“传令本将军令,火器军上膛!”
“传令,斥候前出探查敌情!”
“传令步军,做好随时出坑准备与敌厮杀!”
这一条条军令由大营内发出,但发号施令的人却不是陈新甲,而是孙承宗之子孙铨。
“是!”
随着军令的传出,整个奈曼旗本部的明军便就迅速活动了起来,又搬运炮弹的,又搬运新式子弹的,还有人则是拿着长矛大刀跳入挖好的沟渠中的,总之所有人都跑入了自己的战斗位置。
“陈总兵,你这里的火器有多少?”
虽然不懂兵事,但张书缘却比他们任何人都明白火器的能耐,当即便就核算起了火器的数目。
“回阁部,我军火器不多只有两千杆左右。”
“两千杆…也够了。”
听着陈新甲道出的数字,张书缘琢磨了一番便就给了他们一个建议。
“孙总兵你能否腾出五千火器给陈总兵,让他护卫我军侧方,正面还是由你来指挥。”
在昨夜众人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便已决定今后战局由孙铨来主导,陈新甲从辅。
“好!”
孙铨点头称是,对此事毫无意见。
“还有孙总兵你将我军的火器集中起来使用,不要吝啬子弹!”
没错,张书缘等人带来的火器是前些日子新弄出的“徐孟破军”。
此枪虽是没增加太多射程,但由于其用了定装弹药威力上要比火绳枪大了许多,是足以可破开建奴身上的甲胄的。
“嗯,阁部不说,本将也会如此。”
孙铨是呵呵的笑着,眼神中闪烁着精芒,他知道这新式火器的厉害,虽然此枪打不出多远,但这玩意的威力着实是不俗、
“好,那此战就有劳孙总兵了。”
“本将定不辱使命!”
拱了拱手,孙铨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营,而陈新甲则是拱了拱手也去视察左右两侧防务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巴布海率领的大军才慢悠悠的赶到。
刚一到达,他便就让副将出列叫阵了。
对于敌军的叫阵,孙铨则是无动于衷一边给近前的士卒做心理建设,一边又让人给火枪手多搬了几箱弹药。
见孙铨是无动于衷,身在大军之中的巴布海旋即就怒了,狠狠的瞪了眼前方的孙字军旗旋即就下令开始进攻!
嗖嗖嗖……
随着他下达进攻的命令,建奴军中的火炮便发出了咆哮,一颗颗黑色弹丸犹如流星一般砸入张书缘所在的阵地内激起一阵接一阵的气浪。
“注意防炮!”
“快动起来,炮军开火!”
孙铨是一猫腰起身后就开始大喊,随着他声音落下,军中的五尊红衣大炮便就迸发出了火舌。
双方火炮互砸了十多轮,进而巴布海便就让重步军前出。
“射手听命,放箭!”
见他们动了,孙铨旋即就让军中士兵施展远距离攻击手段来迟滞敌军,同时又敲响战鼓做好随时发出冲锋的命令。
没办法,此时的战争根本就不像一战那样打堑壕战,本质上还是属于近战肉搏的状态。
因为此时的火器造价昂贵,根本就负担不起打堑壕战。
双方火炮齐鸣箭雨飞洒,但这根本就阻挡不了巴布海的重步军,箭矢打在他们的铠甲上不是被重甲弹开,就是只刺进去了个尖儿根本造成不了敌军的死亡。
随着敌人是越来越近,孙铨旋即下令命令火器手准备开火。
三百丈。
二百丈。
一百丈。
就在巴布海的步军距离奈曼旗城还有不到五十丈的距离时,孙栓才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随着“徐孟破军”的开火,巴布海的重步军瞬时就受挫了,位列第一排的士兵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被这刻有螺旋纹的子弹击中的人,不是被撕烂了皮肉,就被击出了三指长宽的血窟窿!
“勇士们,拿下此城本贝勒赏银一百两!”
见此情景,巴布海是连忙画饼催动兵士,一听他这话,建奴的军士瞬间就士气一振嗷嗷喊着就踏过了同伴的尸体,继续发起了进攻。
营帐四里外是大战着,而营地内的高台上则是站着几个人,而这几人皆是肃穆一片心中是紧紧的攥着。
虽说是站在四里地之外,但他们还是能感受到火炮发出的咆哮以及落地后爆炸的气浪,并且也偶有些弩箭飞落到这营中。
但就是这样,张书缘也没退却,他知道自己不管是退到哪儿都得要面对如此景象。
“密之记,徐孟破军射距一千五百尺左右,炸膛一百五十二杆余,装填急速大约十五息。”
而这徐孟破军,虽是改用了定装弹药,但其装填方式却是得把握柄处给掰开退出弹药(跟霞弹枪类似),然后在进行装填,虽然是比火绳枪少了不少步骤,但由于训练、卡扣设计等因素还是造成了士兵们使用的不便。
“是。”
张书缘是一边拿着千里镜扫视着远处的战场,一边口中道出自己观察到的火器使用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