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
王面残存的意念感到一阵刺痛。
“看看你的灵魂。”
柯洛诺斯的声音再次响起，随着他的话语，王面“看到”了自己这片银灰色的精神领域。
领域边缘，被提丰污秽意志侵蚀的暗红不断啃噬着银辉，留下焦黑的伤痕。而领域核心，代表他自身力量的银光黯淡而布满裂痕，摇摇欲坠。
更深处，无数驳杂的、源自过往斩杀之物的怨念“愿”之丝线，如同潜伏的毒蛇，在神性光辉的吸引下蠢蠢欲动。
“你的灵魂本源，现在就像布满裂痕、又沾染了污秽尘埃的劣质陶胚。”
柯洛诺斯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如锤，
“强行承载我的本源力量，如同将汪洋灌入一个布满裂纹的瓦罐。结果只有一个——”
柯洛诺斯虚抬手指，轻轻一点。
王面“看到”那片银灰色的精神领域骤然亮起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
然而，这光芒只持续了一瞬！
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在灵魂层面炸响。
那片领域，连同他残存的意识投影，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裂痕。
紧接着，在纯粹时间伟力的冲刷下，整个领域连同王面的意识投影，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微的银色尘埃，彻底湮灭。
幻象消失。
王面残存的意识剧烈颤抖，那瞬间被彻底抹除的恐怖感如同钢针，刺穿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他明白了，柯洛诺斯并非推诿。
强行降临力量，他的结局就是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绝望再次淹没了王面。
不能借助神明的力量，以他现在的状态出去，不过是给提丰多送一份点心，甚至可能因为神墟失控波及队友，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放弃。
不！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一股更加强烈的意念狠狠碾碎。
“我不在乎！”
王面的意念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最炽烈的喷发，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撞向柯洛诺斯的时间投影。
“我的死活无所谓，只要能救下他们——救下假面，救下外面那些普通人。哪怕只能争取一秒，哪怕立刻粉身碎骨。请您……告诉我方法。任何代价我都接受！”
他的意念中没有恐惧，没有对生的留恋，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纯粹的守护意志，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柯洛诺斯那由法则构成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
那双衔尾圆环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王面残存意识中那团不顾一切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如此微弱，却又如此耀眼，在这片污秽与绝望的精神废墟中，倔强地散发着属于“人”的温度。
良久，一声更悠长、更复杂的叹息回荡开来。
柯洛诺斯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丝，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他停顿了一下，对王面说道：
“方法，确实有一个。”
王面的意识瞬间绷紧。
“‘神格降临’。”
柯洛诺斯缓缓吐出四个字，
“我以时间本源为引，将属于我的‘神格’投影——即掌控时间法则的最高权柄，短暂地、强行地‘嫁接’于你的灵魂之上。这并非借力，而是让你……暂时‘成为’时间法则的代行者。”
柯洛诺斯的声音带着神谕般的威严，却又透出冰冷的警告，
“但代价……”
“说！”
“其一，反噬。”
柯洛诺斯的声音如同寒冰，
“你的身体和灵魂，如同强行塞入汪洋的瓦罐。‘神格’离体的瞬间，时间本源的力量会从内而外将你寸寸撕裂。”
“其二，也是更残酷的代价——”
柯洛诺斯的声音陡然低沉，“你对时间的感知可能会错乱与剥离。”
“剥离？”
王面不解地问道。
“当你短暂地‘成为’时间本身，再跌落回‘凡人’，你对时间流速的感知将崩溃。”
柯洛诺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
“一秒对你可能如同百年般漫长煎熬，而真正的百年在你感知中或许只如一瞬。你将失去对‘时间’的准确判断，这，是比死亡更漫长的折磨。”
王面的意识在巨大的代价信息冲击下，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他能感觉到柯洛诺斯话语中的那份真实，绝非恐吓。
然而，空白只持续了一瞬，没有权衡，没有犹豫。
“我接受。”
王面的意念平静得如同深潭，蕴含着斩断一切退路的决绝，
“开始吧。”
“契约……成立。”
柯洛诺斯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庄严说道，
“祝你好运吧……我的代理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法则之力，如同开闸的星河，又如同宇宙初生的大爆炸，瞬间淹没了王面残存的意识。
不再是温和的银芒，而是纯粹到极致、狂暴到极致的时间法则本源。
它们无视了灵魂的裂痕，无视了污秽的侵蚀，如同亿万道炽烈的银色雷霆，狠狠灌入王面那如同劣质陶胚般的灵魂核心。
“呃啊！！！”
王面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超越极限的惨嚎。
他感觉自己每一个构成意识的粒子都在被撕裂、被粉碎、被那至高的法则强行熔铸、重塑！
痛苦？
不，那已超越了痛苦的范畴。
那是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又强行重构的湮灭与新生！
同时，他“看到”了。
在现实与精神领域的夹缝中，在旋涡那濒临破碎的独立空间内，他那具残破不堪、被污血和尘土覆盖的躯体，正被无数道从虚无中射出的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光流贯穿。
血肉在银光中消融又重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又在法则的神力下被强行加固。
毁灭与新生的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对冲，带来比凌迟更甚千倍的酷刑。
而他的灵魂深处，一个模糊却无比威严、由纯粹时间法则构成的印记——
柯洛诺斯神格的投影，正被强行烙印在核心之上。
这过程只持续了无法用时间衡量的“一瞬”。
但对王面而言，如同在时间熔炉中经历了千万年的煅烧与折磨。
当那浩瀚的神力如同退潮般暂时蛰伏，王面那几乎被彻底碾碎的意识，终于重新凝聚。
他睁开眼，世界……不一样了。
不再是破碎的精神之海，不再是污秽的血色，他悬浮于一条由无数银灰色丝线构成的、奔流不息的长河之上。
每一道丝线，都代表着一个可能的时间流向，蕴含着过去、现在、未来的无尽信息。
提丰的污秽意志？
那暗红的血海如同被冻结在河底的丑陋顽石，虽然依旧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息，却再也无法掀起一丝波澜。
时间的长河在提丰周围静静流淌，将其彻底固定。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纤毫毕现地呈现在王面这条时间长河的感知里。
他就是时间。时间……就是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全知全能的掌控感涌上心头。
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回溯这片区域的灾难，就能让提丰的动作永远凝固，就能轻易将所有人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彼岸。
然而，一股更深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剧痛和空虚感也随之传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和灵魂上那无数道刚刚被强行“缝合”的、依旧在渗着银色光芒的裂痕。
每一次意念的波动，都让这些裂痕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他这力量的代价和时限。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对“时间”本身的感知，变得无比诡异。
他感觉自己在时间之河中悬浮了“很久”，久到足以思考千头万绪，但理智又告诉他，外界凝固的现实，可能只过去了亿万分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