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的容颜与苏怜儿确有五六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苏怜儿是颠倒众生的妩媚妖娆，而苏小小则是拒人千里的冰霜孤高。
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淡漠，仿佛下方昏迷的芸芸众生不过是蝼蚁尘埃。
在她身后，九条蓬松柔软、纯净无瑕的雪白狐尾，如同巨大的羽扇般轻轻摇曳着，散发着圣洁却又令人心悸的妖异光芒。
“果然是你，青丘的‘冰心玉壶’，苏小小。”
王富贵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市井商贾的油滑，而是带着一种金属般的铿锵和深沉的冷意。
“苏怜儿那妖女刚走，我就猜到你也等不及了，现在用这‘醉生梦死烟’放倒整个醉红楼，是想掩盖什么？”
苏小小居高临下，清冷的眸子如同万载寒冰，淡淡地扫了王富贵一眼，声音空灵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蕴含着刺骨的寒意。
“城西的王掌柜？或者说……该叫你‘王五’？一个被赊刀人淘汰掉的老东西，也敢来管我青丘的事？”
赊刀人？！
严瑾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屏住呼吸，躲在廊柱的阴影里，心脏开始忍不住狂跳。
王掌柜果然是修行者！
而且这赊刀人的来头绝对不小。虽然苏小小称其为“淘汰品”，但能被青丘妖族重视，本身就意味着不凡。
王富贵闻言之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发出一声低沉而嘲讽的嗤笑。
“赊刀人行走诸界，以刀为凭，断因果，了恩怨。成与不成，皆是天命。落魄了又如何？总好过你们这些藏头露尾、只会在凡俗之地玩弄些上不得台面的魑魅伎俩的妖族！”
他手中的黑色古刀微微抬起，刀尖遥指苏小小，那锋锐的气息骤然暴涨，仿佛连周围的蓝色烟雾都被无形的刀气逼开。
“收起你的那些小把戏，苏小小。凉州城，不是你们青丘可以肆意妄为的后花园！更不是你们用来试验那些歪门邪道的试验场！”
试验！
又一个关键信息！
严瑾瞳孔骤缩。
凉州城……是某种阵法的节点？
青丘狐族在这里搞鬼，是为了布阵？
联想到陈大娘额头的诡异黑气，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严瑾心中成形——那黑气，会不会就是这邪阵的某种“产物”或“印记”？
苏小小那冰封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王富贵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凝重。
“你……竟然知道阵基之事？看来，你这老赊刀人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那就……更留你不得了。”
话音未落，苏小小身后九条雪白狐尾猛地一振。
一股更加冰寒、更加磅礴的妖力瞬间爆发。
她手中的玉质烟枪蓝光大盛，喷吐出的蓝色烟雾不再弥漫，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凝聚成数条狰狞的蓝色雾蟒，发出无声的嘶啸，朝着下方的王五噬咬而去。
同时，她另一只手中的断弦古琴无风自动，剩余的六根琴弦自行震颤，发出尖锐刺耳、直透神魂的魔音！
战斗，瞬间爆发！
王富贵眼中精光爆射，低吼一声：“来得好！”
他身形不动如山，手中那柄沉重的黑色古刀却如同活了过来。
刀身之上，那些古朴的斑驳痕迹仿佛亮起了微不可察的光芒，一股斩断一切、了结因果的玄奥刀意轰然迸发！
“断！”
一声低喝，王富贵挥刀斩出！
没有璀璨的刀光，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虚空的黑色刀痕。
刀痕所过之处，那几条噬咬而来的蓝色雾蟒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那尖锐刺耳的魔音，在接触到那黑色刀痕的瞬间，也如同被掐住了喉咙般，戛然而止。
苏小小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王五的刀意如此霸道，竟能直接“切断”掉她的术法！
就在两人术法碰撞、能量激荡的瞬间——
嗡！
严瑾胸口那沉寂的、代表着“死”之道的猩红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烫起来。
那股冰冷、漠然、仿佛能终结万物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泄露了一丝！
虽然极其微弱，但在王五和苏小小这等高手全力交锋、灵觉高度敏锐的时刻，这一丝异样的、高到无法理解位格的“死”之道则气息，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显眼。
先前严瑾身上没有半点灵力的气息所以二人都没有发现，但是现在不同了，不管是苏小小还是王富贵都已经发现了严瑾的存在。
王富贵挥刀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下意识地瞥向严瑾藏身的廊柱方向。
半空中的苏小小更是娇躯一颤，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她那双冰寒的眸子瞬间锁定了严瑾的位置，瞳孔深处充满了不可思议。
“是他？！那股力量……果然还在凉州城之中！” 苏小小心中骇浪滔天！昨夜那让苏怜儿亡命逃窜的恐怖气息，竟然再次出现，而且就在这醉红楼。
就在这分神的电光石火之间——
“哼！苏小小，与我交手还敢分心？找死！”
王富贵虽然也惊疑，但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瞬间抓住苏小小因震惊而露出的破绽。
手中古刀刀势再变，由“断”转“斩”，一道更加凌厉、带着决绝杀伐之意的漆黑刀罡，撕裂蓝色烟雾，直劈苏小小面门。
苏小小仓促回神，九尾齐摇，在身前布下一道厚重的冰蓝色光盾。
轰！
刀罡与光盾猛烈碰撞，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席卷整个大厅。
桌椅杯盘被震得粉碎，昏迷在地的人被气浪掀飞，连弥漫的蓝色烟雾都被狠狠撕开。
苏小小闷哼一声，身形在空中倒飞数丈，脸色微微发白。虽然挡下了这一刀，但显然吃了点小亏。
她深深地、带着无比忌惮地看了一眼严瑾藏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下方气势如虹、刀意凛然的王富贵，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一丝焦急。
“王五！还有那个小子，你们……很好。” 苏小小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今日之事，我青丘妖族记下了！凉州城……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未落，她周身白光一闪，连同那架断弦古琴和玉质烟枪，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如同鬼魅般穿透醉红楼高高的穹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那浓郁的蓝色烟雾在缓缓消散。
王富贵没有追击，他拄着黑色古刀，微微喘息，目光却无比锐利地，如同两柄实质的尖刀，穿透渐渐稀薄的烟雾，牢牢地钉在了从廊柱后缓缓走出的、脸色苍白如纸的严瑾身上。
王富贵看着严瑾，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疑，有探究，有凝重，最终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