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一般寂静。
严瑾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擂台中央，低着头，像是刚从修罗场里走出来。他的头发被风轻轻吹动，但身子却纹丝不动，仿佛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紫云仙门的长老们顿时慌了。
“严峰呢？！”
“怎么擂台上只有严瑾？严峰人呢？！”
“他……不会出事了吧？！不可能，不可能的！”
几个长老面色一阵铁青，左顾右盼，嘴上还在强撑着希望，可眼里的慌张却骗不了人。他们不敢相信严峰，可能死了！
可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严瑾的状态也不对劲。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风化的雕像，连一点灵息都感应不到。
“严瑾！”终于有一位长老忍不住了，几步冲上擂台，伸手就要拍他肩膀，质问个明白。
然而——
砰！
他手还没碰到衣袖，一股恐怖的灵境气息轰然炸开！
那长老当场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脚下的擂台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咔咔”炸开蜘蛛网般的裂痕！
“什、什么？！这是灵境的气息？！”
“他……他刚才突破了灵境？！”
“严瑾才二十岁吧？开什么玩笑！”
这一下，所有人都像是被点燃了炸药桶。
原本还在低声议论严峰“意外”的观众，此刻炸成了一锅粥！
“我没眼花吧？他不是凡境修为？怎么一眨眼成灵境了？！”
“难道刚才是他反杀严峰！？要是他真的是灵境修为还真的有可能是他直接出手将严峰杀了。”
惊叫、窃语、失声尖叫，此起彼伏，就像被惊雷连劈了十几下！
而就在这群人还在原地炸锅的时候，看台上的沈青脸色也变了。
他眼中青芒一闪，一道光华撕裂虚空，直接降临到擂台之上。
“师弟！”
他一落地，话还没出口。
只见那站得笔直的少年身子一晃，竟然直接朝前扑倒！
沈青脸色大变，一把把他抱住！
怀中的严瑾，就像是一块刚从冰窖里拎出来的寒铁，浑身冷得吓人。
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
“糟了！”
沈青心头骤沉。
他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却连灵境三重的他，都没看清擂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干了什么疯事？”
沈青低声咕哝一句，抱起严瑾，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破空而去！
“沈青前辈把严瑾带走了！”
“喂喂喂，这什么操作？他紫云仙门的严峰下落不明，沈阁主还要带走唯一的目击者？”
“这……这可不行啊！”
场面彻底失控。
……
丹青阁。
庭院深处，一道淡淡的光幕波动如水，将整座阁楼封得密不透风。
“从现在起，严瑾未醒之前，谁也不准进去。”
沈青厉声吩咐着阁中的弟子们。
院中弟子哪还敢多嘴，齐齐躬身应下，像雕像一样杵在外头。
屋内，沈青轻轻将严瑾放下，目光落在那张如同纸糊一般的脸上，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
“气血空了，识海震了，精神还反噬……你小子这是想把自己折磨致死啊？”
他双指搭在脉门，灵力缓缓探入严瑾体内。
探着探着，沈青的脸色就一点点地沉下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沈青忽然一顿。
他的灵识刚触碰到严瑾的识海，一股冰冷幽深、几乎说不出形容的“东西”突然从识海深处反弹出来！
啪！
就像有人弹了他额头一样。
沈青整个人愣住了。
他脸色大变，额头冷汗瞬间滚了下来！
他“看见”了在严瑾的识海最深处，那一卷漆黑古朴的卷轴，仿佛有所感应，竟对着他的窥探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一刻，沈青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不敢再看，立刻收回神识，坐在一旁，脸色铁青。
而此时，在严瑾的识海深处，那卷漆黑如墨的《春秋卷》中。
严瑾的意识像一叶孤舟，静静飘荡在一片黑白交织的虚空中。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却让他头皮一紧。
没有天，没有地，连风都没一丝，只有浓烈的黑白泼墨在这片天地间晕染流转，仿佛一幅被忘却的巨画，每一道线条都带着奇异的韵律。
这世界中的一笔一划，勾画出万象生灭的轮廓。
他像是魂魄脱离了肉身，轻飘飘地悬浮在这不知名的水墨天地中，既像做梦，又像误入了一幅来自远古的长卷。
“这是……春秋卷的内部？”
严瑾眨了眨眼，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隐约记得，在玄门大会那场比斗最后关头，好像自己是被卷轴给吞了？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
虽然这片世界黑白分明，但却并不空旷。
黑，是深渊的沉寂；白，是云雾的缥缈。
远方，山脉如泼墨般潦草勾勒，隐约可见一座座浮岛悬在空中，有的孤零零像断线的风筝，有的彼此连成拱桥，甚至还有一座岛倒挂在天顶，仿佛在和天道唱反调。
而他，就漂浮在这幅超现实的画卷里。
还没等他看清这些奇景的细节。
“还不快来……这边。”
一道轻柔低哑的女声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像是在梦里有人低声喊你，让严瑾心头一震，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天际，一座缓缓旋转的浮岛显现出来，岛上有一座飞檐翘角、雕栏玉砌的古亭，一道身影静静倚柱而立。
声音，正是从那儿传来的！
严瑾心头一紧，身体仿佛自动导航了一样，不受控制地朝那边飞去。
他甚至感觉不到飞行的过程，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静音了，只有那亭子在一点点靠近，越来越清晰。
亭子如画中神来一笔，墨意未干。而亭中的人身穿黑裙，白发如雪，身形纤细，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清冷。
严瑾眼神一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女子是谁！
“小白！”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在死寂如纸的空间中炸裂开来，像丢进水墨潭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亭中女子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眸如黑玉温润，清冷中藏着一点怨气。
正是朝思暮想了大半年的小白！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难道……一直都在这世界之中……”
小白本来脸上还挂着一副“老娘很生气”的表情，可看到严瑾这么关切样子，嘴角微微一动，一瞬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在。”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多了点无奈，“是这破卷轴把我困进来了，我也想出去啊。”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手，纤细的食指点在亭前的一方石台上。
“你看。”
伴随着她一指点下，远处那原本静止如画的虚空，竟像墨水落入清水中一样，轻轻荡漾起一圈圈波纹。
“这个世界根本不让我出去，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