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阎家的煤油灯亮到后半夜,阎埠贵还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三大妈打着哈欠劝了好几回,他都摆摆手说“再琢磨琢磨”。直到灶台上的闹钟“当当”敲了两下,他才放下笔,盯着纸上“中院势力分析”几个字出神。
“你说何大清到底咋想的?”阎埠贵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跟三大妈念叨,“就凭他家现在的光景——柱子是鸿宾楼大厨,陈娟在街道办当委员,真要争中院大爷,易中海未必能赢。可他偏偏不争,蹲在院里剥橘子跟没事人似的,这不正常。”
三大妈困得直点头,含糊道:“或许人家是真瞧不上那差事呢?听说柱子在外面有自己的小院,过年都不打算在院里过,八成是想离这些是非远点。”
“离是非远点?”阎埠贵冷笑一声,“这院里的事,哪是想离就能离的?易中海当了一大爷,往后少不了找何家帮忙——陈娟在街道办说话管用,柱子手里有粮有肉,真要撕破脸,谁也讨不到好。我看啊,何大清是在等,等易中海把院里的事搅乱了,他再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候威望更高。”
三大妈被他说得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那咱咋办?别到时候被他们当枪使了。”
“放心。”阎埠贵敲了敲桌子,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咱前院人少事少,我就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易中海让干啥咱就干啥,不多嘴,不掺和,等摸清了风向再说。反正咱当这大爷,图的是实惠,不是威风。”
他把小本子往怀里一揣,吹了灯躺到炕上,脑子里还在盘算——过两天去街道办找陈娟报管事大爷名单时,得顺带提提前院的煤棚该修了,说不定能从街道办领点补助。
1951年2月6日,正月初一。天刚蒙蒙亮,何雨柱的独栋小院就飘起了炊烟。青砖墙上贴了鲜红的春联,“一元复始呈兴旺,万象更新启泰平”,是他前几天特意请鸿宾楼的账房先生写的,笔力遒劲,看着就透着喜气。
厨房灶台上,两口铁锅冒着白气。何雨柱正颠着大勺,锅里的麻椒鸡“滋啦”作响,红亮的汤汁裹着鸡块,麻香混着肉香飘满了院子。旁边的蒸笼里,大白面馒头鼓鼓囊囊,揭开笼盖时,热气“腾”地冲起来,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爸,您这油酥鸭炸得火候正好!”何雨柱回头喊了一声。
何大清蹲在灶台边,正给刚炸好的鸭子刷蜂蜜,闻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你爸我当年在码头食堂,就靠这手油酥鸭镇场子。倒是你,别把麻椒放多了,雨水不爱吃辣。”
“知道啦。”何雨柱笑着应着,往锅里少放了半勺麻椒。他这爹,平时看着混不吝,对孩子的口味却记得门儿清。
陈娟端着一碟刚切好的白菜豆腐从东屋出来,见父子俩忙得热火朝天,忍不住笑:“你们爷俩慢点忙活,离吃饭还早呢。雨水在屋里写春联,说要给柱子哥的小院添点彩。”
“这丫头,还真当自己是小先生了。”何大清擦了擦手,往东屋瞅了眼,“让她写,写完了贴在厢房门上,咱也沾沾文化气。”
不多时,饭菜摆满了堂屋的八仙桌。麻椒鸡红亮诱人,油酥鸭金黄酥脆,白菜豆腐炖得软烂,鲜炒豆腐皮透着清香,旁边还摆着一大盆红薯稀饭,蒸腾的热气把窗户上的冰花都熏化了。
何雨水蹦蹦跳跳地从东屋跑出来,手里攥着张红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新年快乐”四个大字。“哥,你看我写的!”
“写得好!”何雨柱接过红纸,认真地贴在堂屋门框上,“咱雨水以后肯定能当女先生。”
陈娟给雨水盛了碗稀饭,笑着说:“快吃吧,吃完了让你哥带你去放鞭炮。你哥昨儿特意买了二踢脚,说是给你留的。”
“真的?”雨水眼睛一亮,扒拉着馒头的速度都快了两倍。
何大清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端起酒杯抿了口酒,眼眶有点热。他这辈子颠沛流离,年轻时混码头,后来又跟白寡妇纠缠不清,从没正经跟孩子过过一个年。如今有了陈娟这踏实的媳妇,柱子成了大厨,雨水懂事好学,这日子才算真正有了奔头。
“柱子,”何大清放下酒杯,声音有点哑,“过了年,我就去轧钢厂找娄厂长。你放心,爸肯定好好干,不给你丢人。”
“爸,您说啥呢。”何雨柱给父亲夹了块鸭腿,“您能去厂里上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您那手艺,去了肯定受重用。”
陈娟也跟着劝:“他爸,到了厂里好好干,咱一家子拧成一股绳,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落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响,混着饭菜的香气,把年的味道酿得愈发醇厚。
吃过早饭,何雨水拽着何雨柱就往外跑。“哥,快去放二踢脚!我听见隔壁巷子都响了好几回了!”
何雨柱笑着从厢房里搬出个纸包,里面除了两挂小鞭炮,还有三个裹得严实的二踢脚。“慢点跑,别摔着。”
院门口早就围了几个邻居家的孩子,都是被何家飘出的饭菜香和鞭炮声吸引来的。见何雨柱拿着二踢脚出来,孩子们眼睛都直了,一个个踮着脚,咽着口水,小声议论:“是二踢脚!我爸说这玩意儿响得能震掉房檐上的雪!”
“何大哥,能让我们看看不?”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问。
何雨水正拿着香往引线凑,闻言大方地说:“看完了还能让你们摸摸!我哥买的二踢脚,可响了!”
何雨柱蹲下身,帮雨水稳住手:“点着了就往空旷地方扔,别对着人。”
“知道啦!”雨水手有点抖,却透着兴奋。香头凑近引线,“刺啦”一声冒出火星,她赶紧往旁边一扔。
“咚——啪!”
二踢脚先在地上炸响一声,蹦起来又炸一声,震得周围孩子都捂起耳朵,却笑得比谁都欢。雪沫子从房檐上簌簌往下掉,落在孩子们的棉帽上,转眼就化成了小水珠。
“我来!我来!”另一个小男孩举着手喊。
何雨柱笑着分给孩子们几挂小鞭炮,看着他们围在墙角点着,听着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声,心里忽然松了口气。穿越到这个年代快一年了,从刚来时的惶恐,到当学徒时的小心翼翼,再到如今能撑起一个家,他终于有了“扎根”的实感。
“哥,你看他们多开心。”雨水拽着他的袖子,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闪着光。
“嗯。”何雨柱摸了摸妹妹的头,“以后每年过年,哥都给你买二踢脚。”
他望着远处胡同里飘起的炊烟,心里盘算着往后的日子:爸去轧钢厂上班,陈娟在街道办站稳脚跟,雨水好好读书,自己再攒点钱,把小院再拾掇拾掇……日子就该这么一步一步往前过。
傍晚时分,何大清和陈娟要回四合院了。临走时,陈娟塞给何雨柱一个布包:“这里面是我给你和雨水做的棉鞋垫,加了层芦花,暖和。”又叮嘱,“晚上睡觉把炉子封好,别中了煤毒。”
何大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过两天我跟你去鸿宾楼转转,跟杨老板道个谢——要不是他收留你,咱爷俩还不知道在哪混呢。”
送走两人,何雨柱给雨水热了晚饭,又检查了她的寒假作业。雨水趴在桌边写算术题,铅笔在纸上划拉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哥,你说我能考上中学不?”雨水忽然抬头问,眼里有点忐忑。
“肯定能。”何雨柱蹲在她身边,指着作业本上的红勾,“你看你这算术都快全对了,比哥小时候强多了。等你考上中学,哥给你买个新书包,红的,绣着五角星的那种。”
雨水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嗯!我一定考上!”
等雨水睡熟了,何雨柱回到自己屋,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里面除了几本国术图谱,还有一摞课本——语文、数学、物理、化学,都是他托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纸页都泛黄了,上面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坐在灯下翻着物理课本,指尖划过“机械原理”几个字,眼神渐渐坚定。这个年代,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光靠厨艺不够。他得有更硬的底气——比如,考上大学,学机械制造。
上辈子他在技校学过两年汽修,对机械不算陌生。这辈子要是能系统学工业制造,不管将来风向怎么变,有技术在身,总能立住脚。
年后的日子过得飞快。何雨柱带着雨水去两位师傅家拜年,给王师傅拎了瓶二锅头,给李师傅带了斤好茶叶,俩老人乐得合不拢嘴,拉着他问长问短,还塞了不少压岁钱给雨水。
鸿宾楼从大年初三就恢复营业了,杨老板见了何雨柱,拍着他的肩膀笑:“柱子,听说你家陈姨当街道办委员了?真有你的,家里外头都理顺了。”
“都是杨老板您照顾。”何雨柱笑着给老板递了杯茶,“这年后的菜单,我琢磨着加点清淡的,冬天吃了油腻,该换换口了。”
“你定就行。”杨老板喝着茶,“你现在是咱楼里的招牌,客人就认你做的菜。”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转眼到了三月。这天一早,何雨柱送雨水去学校,路过报亭时习惯性地买了份《人民日报》。骑在自行车上翻了两页,忽然停住了——第三版右下角,一行黑体字格外醒目:《关于全国高等学校统一招生考试的通知》。
他赶紧跳下车,找了个墙角蹲下,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为培养国家建设急需人才,经政务院批准,1951年6月将举行全国首次高等学校统一招生考试……”
“凡年满17周岁,具有高中文化水平,政治清白者均可报名……”
“考试科目为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
何雨柱的手指微微发颤,心脏“咚咚”地跳着,像有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来了!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几个月,他每天凌晨起来练完国术,就抱着课本啃到天亮;午休时别人打盹,他躲在后厨角落背公式;晚上雨水睡了,他还在灯下做习题。同事们笑他“一个厨子读那么多书干啥”,他都笑笑不说话——他们不懂,这书本里藏着的,是他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的底气。
他把报纸揣进怀里,骑车往鸿宾楼赶,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报名时间是四月,考试在六月,还有三个月准备。他得赶紧把名报上,然后……得跟杨老板说一声了。
考上大学就得去住校,鸿宾楼的工作肯定没法兼顾。杨老板待他不薄,当初他走投无路时,是老板拍板让他留下当学徒;后来他崭露头角,老板又力排众议给了他大厨的位置。这份情,他不能忘。
到了鸿宾楼,何雨柱先去后厨交代了当天的菜,然后深吸一口气,往杨老板的办公室走。
“咚咚咚。”
“进。”
杨老板正对着账本算账,见是何雨柱,抬头笑:“柱子,有事?”
何雨柱把报纸放在桌上,指着那则通知,声音有点紧:“老板,我想报名参加高考。”
杨老板愣住了,盯着报纸看了半天,又看看何雨柱,忽然笑了:“好小子,有出息!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打算考哪个学校?”
“想考北方工业大学,学机械制造。”何雨柱没想到老板这么痛快,心里一热,“要是考上了,这后厨的工作……”
“工作的事好说。”杨老板摆摆手,眼里满是欣慰,“你要是真考上了,我给你放长假,工资照发一半,等你放假回来,鸿宾楼的灶台永远给你留着。要是没考上,咱还接着在后厨干,凭你的手艺,照样能闯出一片天。”
何雨柱鼻子一酸,眼圈有点红:“老板……”
“别煽情。”杨老板笑着捶了他一下,“好好备考,等你考上了,我请全楼的人喝酒,给你送行!”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落在报纸上那行黑体字上,也落在何雨柱年轻而坚定的脸上。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要翻开新的一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