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和“磐石”支援车队沉重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迅速打破了战场废墟上那片刻诡异的宁静。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迅速接管现场,拉起警戒线,灭火,控制伤员(主要是敌方残存人员),清理痕迹,一切都在高效而沉默中进行,仿佛一场经过无数次演练的军事行动。
后续赶来的秦海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看到李如玉和鹿玖虽然狼狈但都站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差点瘫软在地。他快步上前,声音都在发颤:“陛下!鹿总!你们没事真是万幸!属下失职!万死难辞其咎!”
李如玉已经收回了为鹿玖擦拭脸颊的手,那方染血的丝帕被她不动声色地握在掌心。她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只是脸色依旧缺乏血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你无关,对方有备而来,手段超出预估。清理现场,所有俘虏单独隔离,最高级别关押审讯。今日之事,列为最高机密,对外统一口径为严重交通事故引发爆燃。”
“是!是!”秦海连连点头,立刻转身去安排。
鹿玖也从方才那片刻的怔忪中回过神来,脸上的触感仿佛还在燃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进入状态。他看了一眼李如玉苍白的侧脸,低声道:“娘娘,您先回车上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和秦海。”
李如玉却没有动,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尤其是在那两件被鹿玖暴力摧毁的“源质”武器残骸上停留了片刻,眸光锐利如刀:“‘先知’……果然按捺不住了。此次袭击,绝非只为杀朕,更为验证此等劣质兵器的实战效果,甚至……试探朕伤势恢复程度。”
她的分析冷静得可怕,仿佛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不是自己。
鹿玖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对方真正的恶毒之处。如果李如玉在袭击中重伤或显露旧伤,对方后续必然有更疯狂的攻势;如果她安然无恙,对方也能获得宝贵的武器测试数据。
“而且,”李如玉微微蹙眉,感受着精神核心深处那因强行压制而愈发蠢蠢欲动的刺痛,“此次的精神冲击,虽强度骇人,却驳杂不纯,反噬之力极强。操控者……恐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这意味着,敌人也在冒险,甚至可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时,一名医疗人员提着急救箱快步过来:“陛下,鹿总,请允许我先为你们做初步检查和处理。”
鹿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和脸颊上的擦伤还在渗血,但他浑不在意,只是紧张地看向李如玉:“先给娘娘检查!”
李如玉没有反对,伸出手腕让医疗人员测量生命体征,同时淡淡道:“他也伤了,一并处理。”
医疗人员连忙称是,先为李如玉做了基础检查,确认她没有明显外伤和内出血,只是心率稍快,有些脱力迹象,大概率是精神冲击和剧烈战斗后的正常反应。随后又赶紧为鹿玖清洗包扎手臂和脸上的伤口。
在这个过程中,鹿玖一直紧绷着神经,目光时不时瞟向李如玉,生怕她有什么不适。李如玉则闭目眼神,任由医疗人员操作,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有几分脆弱。
处理完伤口,后续事宜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李如玉这才在鹿玖和几名精锐护卫的簇拥下,坐进了另一辆完好无损的防弹车里。鹿玖紧随其后,坐在她身边。
车子平稳地驶离这片依旧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是非之地,向市区驶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气氛有些微妙。经历了生死搏杀和方才那逾越界限的触碰,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变化。
鹿玖坐得笔直,手心微微出汗,心跳依旧很快,一半是因为残余的 adrenaline,另一半则是因为身边之人。他偷偷侧目,看向李如玉。她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侧脸线条优美却难掩疲惫,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跳跃,甚至可以看清她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李如玉忽然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眸光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鹿玖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猛地移开视线,耳根瞬间红透,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李如玉静静地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紧绷的侧脸,没有像往常那样出言训斥或是冷漠以对。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今日……多谢。”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地传入鹿玖耳中。
鹿玖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从未想过会从这位高傲的女帝口中听到如此直白的感谢。
李如玉却没有看他,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语气恢复了平淡,却不再冰冷:“若非你及时赶到,朕虽无性命之忧,却也难免要多费些手脚。你的‘磐石泽意’……进境神速,很好。”
这简短的几句话,像是最醇厚的美酒,瞬间将鹿玖淹没。所有的后怕、愤怒、担忧,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激动和暖意。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臣……份内之事。”
李如玉不再说话,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那种微妙的、缠绕着丝丝缕缕暧昧和暖意的氛围,却愈发浓烈。
回到合租屋,已是午后。阳光暖洋洋地洒进客厅,与几小时前那场生死搏杀仿佛是两个世界。
李如玉显然消耗极大,眉宇间的倦色浓得化不开。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朕需静修,无要事勿扰。”
“是。”鹿玖连忙应下,看着她关上房门,心里那根弦才彻底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
他也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下那身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贴着的纱布和手臂上缠绕的绷带,回想起今天战场上她那句“蠢石头”和那句轻不可闻的“多谢”,一种极其不真实却又无比甜美的感觉充斥心间。
他躺在床上,本想梳理一下张宸和内部调查的事情,但疲惫和放松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夕阳西斜才醒来。他是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的闷哼声惊醒的。
声音来自隔壁主卧!
鹿玖瞬间清醒,心脏一提!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侧耳倾听。
那压抑的、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还夹杂着细微的能量波动——是李如玉!她的旧伤恐怕因为白天的精神冲击和战斗而再次发作了!
鹿玖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冲出门,来到李如玉卧室门前,焦急地敲门:“娘娘!娘娘您怎么样?”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更加清晰压抑的痛哼声。
鹿玖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尝试着拧动门把手——门竟然没有锁!
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狠狠一揪!
李如玉并未在床上,而是盘膝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得吓人,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鬓发和睡衣!她双手结印置于膝上,显然正在全力运转内息压制伤势,但周身的气息却极其紊乱,一股冰冷暴戾的能量波动不受控制地溢散出来,让房间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娘娘!”鹿玖冲到她身边,单膝跪地,焦急地看着她,“我能做什么?”
李如玉艰难地睁开眼,那双清冷的凤眸此刻充满了痛苦和极力压抑的狂暴,她看着鹿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而断断续续:“……出去……守好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她的话没说完,又是一股更强的能量波动爆发出来,她猛地咬住下唇,一丝鲜血从唇角溢出,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鹿玖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想起自己的“磐石泽意”温厚沉稳,对她的内息有天然的安抚之效,之前疗伤时也曾渡气给她!
顾不上会不会冒犯或引发反效果了!他不能再看着她独自承受痛苦!
鹿玖伸出手,双手掌心凝聚起温和而纯粹的“磐石泽意”,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贴在了李如玉冰冷颤抖的后背上!
“娘娘,得罪了!试着引导我的内息!”他低吼一声,将自身那温厚如大地般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缓缓渡入李如玉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