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声撕裂了城市的夜空,由远及近,最终凄厉地停在公寓楼下。刺目的红蓝光芒旋转着,将地下车库入口那片狼藉和血腥映照得如同地狱一角。
鹿玖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李如玉,踉跄着冲出昏暗的地下车库。他右肩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半边身体,深色的t恤贴在身上,冰冷而粘腻。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咬紧牙关,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臂弯中这具冰冷、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体上。
“撑住…娘娘…撑住…”他嘶哑地低语,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尽的恐慌和哀求,一遍遍重复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的生命之火。他左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痉挛,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如同抱着失而复得却又即将再次失去的稀世珍宝。
医护人员迅速冲了上来。看到鹿玖浑身浴血、怀中女子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刺目血痕的模样,经验丰富的急救医生也倒吸一口冷气。
“快!担架!建立静脉通道!监测生命体征!”医生迅速指挥,同时看向鹿玖,“先生,你的伤…”
“别管我!救她!先救她!”鹿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吼,血红的双眼里只有李如玉苍白的脸。他将李如玉小心翼翼地放到担架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碰碎了她。当医护人员接手,将她推上救护车时,他几乎要跟着扑上去。
“先生!你也必须处理伤口!上车!”护士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强行将他扶上救护车后座。
救护车门关上,警笛再次凄厉响起,风驰电掣般驶向最近的顶级私立医院。车厢内,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医护人员围着李如玉忙碌,心电监护仪发出令人心悸的“嘀嘀”声,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线微弱而紊乱。
鹿玖被按在座位上,护士快速剪开他被血浸透的右肩衣物,露出一个狰狞的贯穿伤,梭镖造成的创口边缘焦黑,血肉模糊。剧痛让鹿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不远处担架上的李如玉身上。
他看到医生给她插管,看到护士给她注射强心剂,看到那微弱的心跳曲线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他的神经。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溺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磐石意网中捕捉到的、属于李如玉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精神核心那强行崩裂的创伤带来的冰冷枯寂感,正疯狂地吞噬着她残存的生机!
“如玉…”他无意识地低喃出她的名字,不再是恭敬的“娘娘”,而是刻入骨髓的呼唤。悔恨、愤怒、恐惧交织成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她不会强行催动那超越极限的力量!是他还不够强!是他没能完全护住她!
救护车呼啸着冲进医院急诊通道。早已接到通知的医护团队严阵以待。李如玉被迅速推进抢救室,大门上刺眼的红灯亮起。
鹿玖也被医护人员强制按在轮椅上推进清创缝合室。他右肩的伤口需要紧急处理,失血过多也需要输血。整个过程,他如同木偶般任由摆布,眼神却死死盯着抢救室的方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焦灼和痛楚。每一次消毒水触碰伤口的剧痛,都比不上心中那份撕裂般的恐慌。
“先生,你朋友的情况非常危险。”缝合的医生一边操作,一边沉声告知,“初步判断是严重的内脏震荡和…非常罕见的精神层面创伤爆发性反噬。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四个字如同重锤砸在鹿玖心上!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刚缝合好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刚包扎好的纱布!
“不!她不能有事!”鹿玖低吼,声音嘶哑绝望,“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医生叹了口气,重新为他止血包扎:“我们会尽力。但那种精神层面的创伤…超出了现代医学的常规认知范畴,只能靠她自己…”
靠她自己…鹿玖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精神核心崩裂的可怕!那冰冷枯寂的创伤,连她的真龙气和自己的磐石泽意都只能勉强压制!
缝合包扎完毕,不顾医护的劝阻,鹿玖挣扎着起身,拒绝了轮椅,踉跄着走向抢救室门口。每一步都牵动着右肩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如同最忠诚的石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站在那刺目的红灯下,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大门。磐石意网不顾自身的虚弱,强行张开,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穿透墙壁,努力捕捉着门内那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气息。
时间从未如此刻般漫长而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秦海接到消息,连滚带爬地赶来了,看到鹿玖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如同雕塑般站在抢救室门口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鹿总!您…您怎么样?!林顾问她…”秦海的声音带着哭腔。
鹿玖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钉在那扇门上。他的嘴唇干裂,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都用来维持那缕探入抢救室的意念丝线,捕捉着那随时可能消失的生命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几分钟,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名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
鹿玖和秦海立刻冲了上去!鹿玖的脚步踉跄,几乎摔倒,被秦海一把扶住。
“医生!她怎么样?!”鹿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中是濒临崩溃的希冀。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鹿玖惨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沉重地叹了口气:“命暂时保住了。”
鹿玖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瘫软下去,又被秦海死死架住。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酸楚瞬间冲上鼻腔,眼眶发热。
“但是…”医生的转折让鹿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病人遭受了极其严重的、难以解释的精神层面重创,生命体征虽然暂时稳定在极低水平,但脑波活动极其微弱,自主意识深度昏迷,对外界刺激几乎没有反应。通俗点说…她陷入了深度植物状态。什么时候能醒…或者说能不能醒…我们无法预测。这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认知和治疗范畴,只能靠生命维持设备和…等待奇迹。”
深度植物状态…
无法预测…
等待奇迹…
医生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鹿玖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脏!比宣判死刑更加残酷!他宁愿她重伤,宁愿她痛苦,也不要她这样毫无知觉地躺着,如同沉睡在永恒的寒冰里!
“不…不可能…”鹿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巨大的打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她那么强…她不会…”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医生语气沉重,“接下来会转入IcU密切监护。病人的身体机能需要时间恢复,但最关键的,是那个…精神层面的创伤。我们无能为力。”
秦海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扶着摇摇欲坠的鹿玖。
很快,李如玉被推了出来。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复杂的仪器。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静谧的阴影,仿佛只是睡着了。但那份毫无生气的沉静,却让鹿玖的心如坠冰窟。
他挣脱秦海的搀扶,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的左手小心翼翼、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她放在身侧、冰凉而毫无知觉的手。
“如玉…”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声音破碎而哽咽,“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你一定能醒过来…一定能…”
磐石意网不顾一切地缠绕上去,试图将那份温厚的守护意志传递给她冰冷的精神核心,哪怕如同石沉大海。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
护士推着病床向IcU走去。鹿玖如同失了魂,紧紧跟着,目光从未离开过李如玉沉睡的脸庞。鲜血再次从他右肩崩裂的伤口渗出,染红了新的纱布,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却浑然不觉。
红灯熄灭,IcU的厚重门扉在眼前缓缓关闭,将李如玉沉睡的身影隔绝在视线之外。
鹿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右肩的剧痛,失血的眩晕,身体的疲惫,都比不上心中那如同被生生挖空一块的、巨大的空洞和冰冷刺骨的绝望。
秦海红着眼眶蹲在他身边,想扶他起来:“鹿总…您先处理伤口…您不能也倒下啊…”
鹿玖仿佛没听见。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血迹和灰尘的左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他缓缓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守护的磐石,在血色中屹立,却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女帝沉睡在寒冰之中,而唤醒她的钥匙,似乎藏在那片连现代医学都无能为力的、崩裂的精神荒原深处。前路茫茫,唯有磐石染血,寸步不离,等待着那不知是否存在的…渺茫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