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月思绪翻涌,正要说话,却忽然又发现眼前的男子的面容突然变成了东方起的模样。
可再仔细看时,星目剑眉分明又是阿灼。
“你,是谁?”她恍然开口,一时间居然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我是……”东方起犹豫了一下说,“我是阿灼,陛下。”
他还记得上一次的梦境里,林倾月一直唤他阿灼。
他告诉她:“我是东方起,为什么你要唤我阿灼?”
可是她却因此生气了,她生气地说:“你就是朕的阿灼!你若是不想当阿灼,朕就不要你了。”
于是从那天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再梦见她。
此刻,也许是因为梦魂浮光的作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境里。
既然只是一场梦,即使知道自己不是阿灼,可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哄得她高兴,只要这梦能持续得再久一些,他愿意做她的阿灼。
果然,东方起那般回应后,她脸上的迷惑尽散,眼中噙泪,小心翼翼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仿佛总也看不够。
“阿灼,对不起。”她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好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悲伤和心疼漫上东方起的心头,他嘴唇微微颤动,在她耳边道:“我的陛下,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永远不必。”
听了这话,林倾月只觉心中越发愧疚。
在与他相守十余年的时光里,初时她将他视作师父的替身,后来纵是动了真心,可明知自己难有善终,也不敢全然依赖,总在他身前筑起若即若离的墙。
最后为逼他离开,更是说出了那些绝情的话。
她爱他至深,也伤他至深。
可他呢……
前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漫天的火光里,他疯了般冲破火墙扑向她来。
烈火灼烧着他的肌肤和血肉,浓烟熏哑了他的嗓子,可那个傻瓜却还努力地哄她。
他说:“陛下别怕,便是无间地狱,我也陪你一起闯。”
前世的遗憾再无法弥补,而此刻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梦魂浮光为她织的一场旖旎美梦。
既如此,那就放纵自己沉沦吧!
她忽然垫起脚尖,仰头深深地吻住了他。
前世的遗憾,今生痛入骨髓的想念,此刻都化作了缠绵悱恻的吻。
东方起突然被吻,愣了一下,忽然又反应过来,梦里的“陛下”就这样无拘。
于是,他也抛开了现实礼教的枷锁,不顾一切地回吻。
唇齿交叠间,谁的泪水无声滑落?
泪水润在口腔里,又苦又涩。
东方起愣了一下,抵着林倾月的额头,轻声询问:“怎么哭了?”
“因为……太高兴了。”她努力地微笑着,努力地不再让泪水落下,免得叫他担心。
“阿灼……阿灼……”
……
夜晚阴气浓郁,老龟即便不用林倾月庇护也能随意地在外面飘来飘去。
此刻,他飘到客栈的屋顶上,望着漫天的繁星,忧虑着民生疾苦。
忽然间,他感应到了什么,奇怪地朝下面的客房看去。
\"两个梦魂浮光都用了?呵呵,老夫的这个礼物他们果然喜欢。\"
“哎呀不对啊,怎么他俩的梦境怎会纠缠到一块,变成了一个梦?”
身处现实中的老龟虽然看不清楚梦境里的详细情况,却能感应到一些变化。
他的梦魂浮光,是在梦魇小镇的几年里慢慢练成的技能。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不过就是把人拉进梦里。
区别在于,噩梦和美梦。
他给林倾月和东方起的,当然是美梦。
梦魂浮光能窥探人心底里最深处的记忆,而后织造出一场美梦,满足欲望。
若是两个梦境距离太近,且梦中主人心意相通,梦境就会合二为一。越是情真意切,真实度就越高。
“哦,原来他们二位居然还是一对璧人,倒是般配。”
老龟呢喃了一声,又开始惆怅,“我县的子民啊,什么时候才能醒悟过来?哎,愁死老夫了!”
夜风裹着月光的清辉,温柔撩开了梦境的薄雾,也吹开了绯红床幔。
两个相拥的人影,隔着轻纱薄雾耳鬓厮磨。
直到月光悄悄褪去,朝阳偷偷探入。
林倾月感知到了什么,恋恋不舍地捧着他的脸颊,一遍遍地吻着。
可怀里的温热渐散,阿灼化作漫天流光簌簌坠落,和梦境里的一切都眼前迅速湮灭。
“阿灼,不要走!”
她猛地睁眼,朝阳从窗棂漫进入室内。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脸颊上的温度,却再也触不到梦里的人。
云宫,还有他,都……不见了。
隔壁房间的东方起,几乎与她同时睁眼。
他的指尖下意识抚上脸颊,那里分明还残留着她最后触碰时的微凉,却像一片雪花融在皮肤上,转瞬便了无痕迹。
这样的梦,他之前做过好几次。
可先前的梦总隔着层薄雾,醒来后更变得缥缈无踪。
而昨夜的梦境却清晰得灼人。
她眉尖的轻蹙,唇角的微颤,泪珠滚过脸颊时的苦涩滋味,肌肤相贴时的呼吸交缠,都真实得仿佛亲身经历。
林倾月收拾好情绪,便去楼下吃早餐。
早餐送来得很快,大约这客栈的厨子脑子还没有被污染。
林倾月吃完了早餐,东方起都没出现。
林倾月不禁有些疑惑:“他平常也是个勤勉的人,在齐国的时候早早起床上朝。怎么今日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莫非是梦境里的一切太美了,竟然让他流连忘返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东方起下楼。
他没有束冠,长发披散及腰,带着几分潮湿的气息。冷白的皮肤上,也还残留着一两粒水珠儿,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又顺着笔直的脖颈滚入微微敞开的领口深处。
林倾月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昨夜里,两人亲吻纠缠的画面。她吻着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一遍遍地喊着:“阿灼……”
可此刻,梦里的阿灼和眼前的东方起交叠在一起,竟然让她慌了神,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直到身边空椅拖动时发出的“吱呀”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收回目光,随口问了句:“怎么大清早洗澡?”
东方起一看林倾月,就不受控制地红了脸——也还好她此刻转过头,没有窥见他的窘迫。
一场春梦,怎能了然无痕呢?
于是在醒来之后,东方起就将自己泡在冷水里,把不该有的欲念浇灭后,才姗姗来迟。
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在看到林倾月的时候,又忍不住心潮起伏。
明明自诩君子,怎么脑子里总是萦绕着那些旖旎下流的事情?
东方起啊东方起,若叫她知道你做了那样的梦,以后肯定不会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