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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那天,陈老三在晒谷场踩中一团冰凉的软肉。低头见五步蛇正蜷成血污的环,蛇信子舔过他沾着泥的鞋尖,竟像在示弱。它腹侧的伤口翻着白肉,隐约能看见蠕动的蛇卵——这是条即将产卵的母蛇,却被猎兽夹伤了脏器。

“作孽。”陈老三用烟袋锅拨开它的毒牙,蛇却温顺地贴住他掌心的老茧。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用同样的手法掰开银环蛇的嘴,教他认准毒腺位置。但此刻他没取刀,反而从褂子夹层摸出块渗着烟油的艾草饼,按在蛇的伤口上。

妻子阿秀端着猪食盆骂骂咧咧走来时,正看见他把蛇塞进竹篓:“又捡这些烂货?上回那金环蛇卖了八十块,你倒好,全换了兽药!”竹篓里传出细碎的沙沙声,陈老三瞥见蛇头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替他辩解。

深夜掌灯,陈老三用缝麻袋的针给蛇缝合伤口。阿秀抱着胳膊站在灶台边:“王大夫说了,活蛇胆能卖三百块。”火塘映得她眼角的皱纹发红,像条游动的红蜈蚣,“你瞧咱儿子的学费,还有猪圈漏的那个洞……”

蛇突然昂起头,信子扫过陈老三颤抖的手指。他看见蛇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鬓角新添的白发,喉结上经年不愈的蛇鳞疤。三年前他被眼镜蛇咬中喉咙,是这条过山峰母蛇的同类引他找到解毒草——此刻掌心的艾草饼配方,正是当年刻在岩壁上的蛇医古法。

“天亮送去鹰嘴崖。”他剪断缝线,蛇尾轻轻缠住他手腕,像条温热的麻绳,“给它找个产蛋的地儿。”阿秀摔门而去,门框上的驱蛇符被震得哗哗响,那是用雄黄酒写的“斩”字,墨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极了母蛇的血。

破晓前,陈老三背着竹篓摸黑上山。路过土地庙时,供桌上的烛火突然爆了芯,照亮香灰里半枚蛇鳞——是去年他放生的竹叶青留下的。竹篓里传来啄壳声,他掀开盖布,看见七颗蛇卵已经裂开缝,幼蛇湿漉漉的脑袋正往外探,最小的那只还顶着枚碎蛋壳,像戴了顶小金冠。

“别急,到了地头让你们撒欢。”他话音未落,山腰突然传来陷阱的钢夹声。转头见穿红雨衣的女孩跌在蕨类丛中,脚踝被夹得血肉模糊,两条烙铁头正顺着藤蔓游向她,鳞片擦过枯叶发出沙沙的响。

母蛇突然拱开竹篓盖,陈老三没来得及阻拦,它已拖着缝针的伤口游向毒蛇。烙铁头昂起三角脑袋,却在看见母蛇头顶的王字纹时僵住——那是这一带蛇群默认的“长老”标记。母蛇张开嘴,露出还在渗血的伤口,发出低频的嘶鸣,像是在训斥不懂事的幼崽。

烙铁头调头逃走时,陈老三已经用撬棍掰开了捕兽夹。女孩抱着他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膝盖上的血珠滴在母蛇的鳞片上,竟被它用信子一一舔净。当陈老三抱起母蛇时,发现它腹下的蛇卵已全部孵出,七只幼蛇正顺着它的伤口爬进爬出,像是在进行某种奇特的疗愈仪式。

“它们在帮母亲止血。”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碎语,“蛇类用幼崽的涎液治创伤,代价是……”话没说完,最小的幼蛇突然钻进母蛇的伤口,整个身子没入血肉里。母蛇剧烈抽搐,却用尾巴圈住其他幼蛇,不让它们靠近。

“不行。”陈老三扯开随身的急救包,里面是给母猪接生用的止血钳和消炎粉,“不能让它拿崽子换命。”他屏住呼吸夹出幼蛇,用酒精棉擦净它身上的脓血,幼蛇却扭着身子往母蛇身边蹭,小信子舔着母亲的下巴,像在安慰。

阿秀的喊声从山下传来。陈老三看见妻子举着菜刀往上跑,刀身映着晨光,晃得他眯起眼。母蛇突然用头推他的手,示意他把幼蛇放进竹篓,自己则盘成防御的姿势,鳞片摩擦发出簌簌的响。

“别过来!”他张开双臂挡住母蛇,竹篓里的幼蛇们也昂起头,模仿着母亲的威胁姿态。阿秀在五步外停下,菜刀“当啷”落地:“你疯了?为条蛇跟我动刀子?”

“它救过咱儿子。”陈老三这话出口,自己也愣了。记忆突然清晰:去年儿子在山里迷路,是条过山峰咬着他的裤脚引他下山,当时他以为是毒蛇作祟,抄起木棍就打,却没看见蛇身后跟着的,是被野猪拱伤的幼鹿。

阿秀的菜刀陷入泥土。她盯着母蛇腹下的缝合线,突然蹲下身摸出块干粮掰碎:“给、给它垫垫肚子吧。”母蛇却转头避开,直到陈老三把碎粮放在幼蛇面前,才轻轻用鼻尖推过去。

日头升上山尖时,陈老三在鹰嘴崖的石缝里铺好苔藓。母蛇盘进去时,七只幼蛇立刻钻进它的鳞片间,最小的那只舔着它的信子,像是在哼歌。陈老三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粉,撒在蛇窝周围,阿秀则把装着清水的椰壳放在洞口。

“以后别来这儿了。”他摸着母蛇的头,感受它传递的体温,“带好崽子,别再让人看见。”母蛇轻轻点头,像是听懂了。当他们转身时,身后传来细碎的爬行声,一只幼蛇追出来,把一枚脱落的蛇鳞放在陈老三脚边,鳞片上还沾着它母亲的血。

三个月后,暴雨冲垮了陈老三家的猪圈。他在废墟里翻找时,看见墙角盘着团墨绿色的影子——是母蛇,它的伤口已经愈合,鳞片油亮得能照见人影,七只幼蛇正叼着野果往他脚边放,最小的那只嘴里还衔着枚野鸡蛋。

阿秀抱着饲料袋站在门口,突然笑出声:“敢情这是来还礼了?”母蛇昂起头,信子吐出个弧度,像极了人类微笑的模样。陈老三蹲下身,任幼蛇们爬上他的手掌,感觉它们的小舌头舔过掌心的老茧,痒痒的,像春天的草芽破土而出。

山雾漫进来时,母蛇带着幼蛇滑入草丛。陈老三捡起脚边的野鸡蛋,蛋壳上还沾着蛇涎,温热的。阿秀突然指着远处喊:“你看!”只见暮色中的鹰嘴崖上,七道黑影正顺着岩壁游动,最大的那道停在石尖上,转头望向他们,信子在晚风里轻轻摆动,像是在说再见。

母蛇再来时,背着篓子的陈老三正在后山林子里采草药。竹篓里的薄荷与半枝莲晃出细碎的影子,突然被一道墨绿的闪电撞得七零八落——是那只最小的幼蛇,三个月不见,它已经有成年人小臂长,鳞片间还缠着几丝山茶花的粉瓣。

“小龙崽,你娘呢?”陈老三话音未落,头顶的树冠突然沙沙作响。母蛇盘在横枝上,嘴里叼着株人形的野山参,参须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它松开嘴,山参“扑通”掉进竹篓,惊起几只在草药里打盹的草蛉。

阿秀在厨房熬蛇伤药时,总说陈老三中了蛇蛊。可当她看见竹篓里的山参时,捣药的木杵顿了顿:“这玩意儿能换三袋猪饲料。”她指尖沾着金黄的药汁,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虹,“上回镇里药房的李老板说……”

“留着。”陈老三打断她,用布片裹好山参,“给村西头的瞎子张叔。他儿子去年被五步蛇咬,我没救回来。”母蛇突然游到他脚边,脑袋轻轻撞着他的布鞋,像是赞同。阿秀看着它腹下淡粉色的愈合疤痕,突然伸手摸了摸,母蛇没有避开,反而用信子舔了舔她的指尖。

芒种那天,暴雨冲断了进山的唯一木桥。陈老三背着急救箱往邻村赶,刚走到断桥边,就看见母蛇盘在对岸的巨石上,尾巴缠着根碗口粗的野藤。它朝他昂起头,连吐七次信子,每次都指向不同的方向——那是七条隐匿在山林里的安全小径。

“你成精了?”陈老三踩着野藤过河,急救箱磕在石头上发出闷响。母蛇游走时,他看见它鳞片上粘着的苔藓里,嵌着几颗野草莓,正是他上次给幼蛇们带的零食。

入秋时,阿秀在猪圈里发现一筐野鸡蛋。蛋壳上沾着新鲜的草汁,最底下还压着枚蛇蜕——完整的、泛着青玉光泽的蛇蜕。她突然想起上个月陈老三犯腰痛,半夜爬起来敷蛇伤药,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却只看见墙根堆着几味治风湿的草药,叶片上还凝着露水。

“它们比人懂报恩。”陈老三把蛇蜕收进陶罐,罐子里还躺着幼蛇们送来的野核桃、山茱萸。阿秀没说话,转身往灶台添了把柴,锅里炖着的猪脚汤飘出香味,混着墙角艾草的气息,竟有了几分暖意。

冬至前,村里来了批收蛇的贩子。为首的男人戴着皮手套,腰上别着闪着寒光的蛇钩,在晒谷场上吆五喝六:“活的过山峰,一条换两头羊!”陈老三蹲在门槛上抽烟,看见母蛇的幼崽们躲在晒谷架后,最小的那只正用尾巴卷着块石头,模仿人类投掷的动作。

“别露头。”他对着空气轻语,烟灰簌簌落在鞋面上。阿秀突然从屋里冲出来,往贩子们的蛇皮袋里塞了把纸钱:“晦气东西,别脏了我们地界!”贩子们骂骂咧咧地走了,她转头看见陈老三嘴角的笑,抬手捶了他一下:“看什么?还不去喂猪!”

雪落第一片时,陈老三在鹰嘴崖下发现了受伤的母蛇。它的左前鳞缺了三块,伤口处沾着人类的血——是猎枪的霰弹伤。幼蛇们围在它身边,用身体焐着它,最小的那只正把自己埋进母蛇的伤口里,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不许死。”陈老三解开棉袄裹住它们,棉絮粘在蛇鳞上,像落了层春雪。阿秀举着马灯赶来时,看见他跪在雪地里,双手正在给母蛇剜出弹片,血珠滴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你要把自个儿赔进去?”她的声音带着颤,却把装着热酒的葫芦塞到他手里。陈老三没接,低头用嘴吸出伤口里的淤血,腥甜的味道混着雪水,在舌尖化成铁锈般的涩。母蛇突然咬住他的袖口,却没用力,只是轻轻扯着,像是在劝他停下。

三个月后,春雷响过第一声时,母蛇带着幼蛇们出现在陈老三家的院子里。最小的幼蛇已经能缠住陈老三的胳膊溜旱冰,它嘴里叼着朵初开的映山红,花瓣上还沾着晨露,颤巍巍地掉进阿秀的围裙兜里。

“该给你们起名字了。”阿秀摸着幼蛇的头,它的信子舔过她掌心的老茧,那里有去年被镰刀划开的疤。陈老三靠在门框上抽烟,看七道墨绿的影子在菜畦里穿梭,最小的那只突然钻进他的裤管,凉丝丝的,像条会动的春水。

惊蛰那天,陈老三在院角埋下个陶罐。里面装着蛇蜕、野草莓种子,还有阿秀缝的布蛇——她偷偷在蛇眼里缝了两颗黑亮的葡萄籽。当第一株嫩芽顶开泥土时,母蛇带着幼蛇们绕着嫩芽游了三圈,信子吐出的弧线,在晨雾里织出张看不见的网,网住了整个春天。

暴雨如银箭射穿药棚时,陈老三正踮脚去够梁上的《蛇医古法》。竹席屋顶轰然坍塌的瞬间,一道墨绿身影突然撞开他——是母蛇,它用身体卷住残页,鳞片在泥水里擦出火星。幼蛇们嘶嘶乱叫着拖来木板,最小的那只咬着他的裤脚往地势高处拽,尾巴上还缠着去年阿秀给它编的红绳。

“去叫你娘!”陈老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母蛇却昂起头,信子连点三次残页上的“引蛇术”图谱。他突然听懂了——三天前他给邻村猎户治蛇伤时,漏嘴提到过古法里的“灵蛇护药”传说。

阿秀抱着蓑衣冲进废墟时,正看见七只幼蛇用身体搭成拱桥,护住那堆浸水的草药。母蛇盘在桥顶,伤口在暴雨中裂开,渗出的血却变成奇异的蓝色,像把碎蓝宝石撒在泥水里。

“它们在……制药?”阿秀的蓑衣滴着水,落在母蛇伤口上的雨滴竟凝成冰晶,“老三,你看它的鳞片!”

陈老三举着马灯凑近,只见母蛇背部的鳞片正依次翻开,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肤,上面竟天然浮现着草药图谱的纹路。最小的幼蛇突然咬住他的手指,把他往药田方向拖——被暴雨冲开的泥土里,露出半块刻着蛇纹的石碑,正是《蛇医古法》里记载的“蛇口泉”旧址。

后半夜,雨势稍歇。陈老三按照石碑指引挖开泉眼,清冽的泉水涌出来时,母蛇主动滑入池中,伤口的血珠融入泉水,立刻泛起七道彩虹般的光晕。幼蛇们叼来药草投进泉里,山慈菇、七叶一枝花、八角莲……正是他苦寻多年的解毒药方。

“原来它们早就懂。”阿秀跪在泉边,用葫芦装水,“那些年你救的蛇,都在这儿等着呢。”泉水中映出她的脸,眼角的皱纹被水光柔化,像回到了刚嫁过来时,跟着他进山认药的清晨。

破晓时分,泉眼周围突然长满了从未见过的药草,叶片上凝结着露珠,每颗露珠里都映着母蛇的影子。陈老三把《蛇医古法》残页浸在泉水中,纸页上褪色的字迹竟重新显影,最后一页画着的,正是母蛇头顶的王字纹。

然而平静只维持了三天。镇上来了个戴眼镜的男人,自称“民俗学者”,捧着手机里的短视频问:“听说你们这儿有能治病的灵蛇?”视频里,幼蛇们用尾巴卷着草药的画面被配上了“成精”的惊悚音效,播放量已经超过百万。

阿秀把男人堵在院门口:“啥灵蛇,都是些畜生!”男人推了推眼镜,露出藏在袖口的蛇钩:“老乡,我们电视台做科普,让我拍拍蛇就行,拍完给你发网上卖草药。”他身后的面包车里,隐约能看见捕蛇夹和麻醉枪。

当夜,陈老三梦见母蛇叼着他的裤脚往山里跑,醒来时发现枕畔有片带血的蛇鳞。他提着马灯冲进药田,只见泉眼周围插满了捕兽夹,最小的幼蛇被钢丝缠住脖子,正拼命用尾巴拍打着陷阱。

“放开它!”陈老三的喊声惊醒了埋伏在暗处的捕蛇队。戴眼镜的男人露出真面目,蛇钩闪电般甩出,却被一道黑影撞偏——母蛇从树上跃下,鳞片擦过男人的脸,在他 cheek 留下三道血痕。

“咬!”男人捂着脸尖叫,身后的人举起了麻醉枪。陈老三扑过去用身体挡住母蛇,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击中了泉边的石碑。碎石飞溅中,母蛇突然昂首发出长鸣,声音里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整座山林的蛇类似乎都被惊醒,草叶间传来沙沙的响动。

阿秀举着点燃的艾草堆赶来时,看见漫山遍野都是闪烁的蛇眼,像撒了一地的碎星。母蛇盘在陈老三肩头,信子舔过他流血的额头,转头望向捕蛇队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杀意。

“别杀他们。”陈老三按住母蛇的头,从怀里摸出那片带血的蛇鳞,“他们只是……不懂。”他转身对呆立的捕蛇队说:“想看灵蛇?我带你们看。”

黎明前的鹰嘴崖下,陈老三掀开隐蔽的石盖,露出一个天然的岩洞。洞内石台上,整齐排列着数百个蛇蜕,每个蛇蜕里都裹着不同的草药标本。母蛇游进去,用头轻触洞壁上的凹痕——那里竟刻着人类与蛇类共舞的壁画,舞姿与今晚的引蛇术如出一辙。

“三百年前,我的祖上和蛇群共治这片山林。”陈老三的声音在岩洞里回荡,“蛇救人,人护蛇,药材共生。”他拾起一个蛇蜕,里面掉出颗干瘪的野果核,“你们看的‘灵蛇’,不过是在延续老祖宗的规矩。”

戴眼镜的男人放下蛇钩,手指抚过壁画上的蛇纹:“所以那些短视频里的‘神迹’,其实是……”

“是蛇在救自己的家。”阿秀接口道,手里的艾草堆冒出缕缕青烟,“就像人会护着自己的屋子,蛇也会护着它们的药田。”

晨光爬上崖顶时,捕蛇队悄然离去。陈老三在岩洞门口种下从泉眼带回来的药草,母蛇绕着药草游了三圈,幼蛇们把捕蛇队留下的钢丝咬成小段,埋进土里当肥料。最小的那只突然爬上阿秀的肩膀,把一颗新鲜的野草莓放进她围裙兜里。

“以后别叫它们‘灵蛇’了。”陈老三摸着母蛇的头,感受它传递的安心,“它们是蛇口泉的守护者,也是……我们的家人。”

阿秀看着漫山遍野的药草在晨风中摇曳,突然想起昨夜母蛇望向捕蛇队的眼神——那不是杀意,而是悲悯,像看一群迷路的孩子。她伸手摘下头上的银簪,插在泉眼边的泥土里,簪头的银蛇纹路与母蛇的王字纹遥遥相对,在朝阳里泛起柔和的光。

五年后,陈老三家的药棚变成了“蛇口泉生态药圃”。穿白大褂的学生们跟着他认药时,总能看见几条花蛇盘在药架上,信子轻轻舔着薄荷叶片。最小的幼蛇已经长成漂亮的公蛇,它最喜欢缠在阿秀的纺车把手上,看她用野麻纺线,线团里总藏着几颗它偷来的野板栗。

每当有人问起灵蛇的传说,陈老三就会指着药圃里共生的蛇与药草:“哪有什么灵蛇,不过是天地间的生意——你护着它的命,它就护着你的根。”

暮春的雨夜,阿秀在纺车声里打盹,梦见年轻时的陈老三背着竹篓进山,竹篓里躺着条受伤的小蛇。她突然惊醒,看见母蛇正趴在窗台上,嘴里叼着株罕见的九叶重楼,叶片上的雨珠滚下来,在纺车的光影里,织成了一张永不干涸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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