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军工坊的铜钟声格外响亮。公输般捧着三个层层叠叠的木匣,鬓角还沾着铜屑,却难掩眼底的兴奋:“太后!所有规格的延时齿轮都成了!”
赵姬正对着图纸核校尺寸,闻言抬眼笑道:“打开瞧瞧。”
木匣次第展开,最小的齿轮只有拇指大,齿牙细如发丝;中等的巴掌大小,轴芯嵌着羚羊角;最大的竟有碗口粗,边缘镀着层亮闪闪的铅锡。公输般拿起小齿轮往指尖一放,轻轻一吹,齿轮便“咔嗒”转起来,转满十圈才缓缓停下。
“小规格的做了两百个,每个都过了规尺,误差不超半息。”他又掂起大齿轮,“这大家伙最费功夫,青铜坯锻打了整整七日,齿牙间距分毫不差。昨日试了联动装置,带得动三十斤重的铸铁壳,转上百圈也不卡壳。”
忽兰扛着个空炮架进来,粗声粗气地说:“刚好!把这大齿轮装上试试!”他指挥士兵固定齿轮,又塞了根引线进去,“太后瞧好,这次定个十息延时!”
齿轮转动的轻响混着炮架的铁声,十息刚到,引线“滋”地燃起火星。忽兰拍着大腿笑:“成了!以后投石机抛出去,落地正好炸开,再不用掐着时辰算引线了!”
猫小统从赵姬袖中探出头,碧绿的眼珠扫过齿轮:“检测合格率98.7%,适配所有规格霹雳弹。建议批量生产时,用流水线分工——甲组铸坯,乙组锉齿,丙组装轴,效率能提三成。”
赵姬把这话转给公输般,他连连点头:“墨家早就这么干了!弟子们分了三拨,最快一日能出五十个小齿轮。对了太后,齿轮的事了了,咱们是不是该专心攻蒸汽机了?”
“正合我意。”赵姬合上图纸,“去告诉工匠们,歇三日,三日后卯时,咱们开工造蒸汽机!”
三日后的军工坊,比往日更热闹。公输般领着弟子们拆了旧的蒸汽机样机,铜制气缸上还留着上次试验时炸裂的裂痕。“症结就在这密封!”他指着气缸与活塞的缝隙,“上次用麻布裹松香,蒸汽一冲就漏,压力根本上不去。”
忽兰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块石棉:“前几日从西域商队弄来这玩意儿,说是防火还密封,要不要试试?”
公输般眼睛一亮,当即剪下块石棉,裹在活塞上:“这东西看着像麻,摸着却滑溜,烧红了都不燃,正好合用!”他往气缸里倒了些水,盖紧盖子烧起来,不多时,活塞竟“噗噗”往上顶,带动着旁边的木轮转了半圈。
“动了!动了!”弟子们欢呼起来,公输般却皱着眉:“力道还是不够。得加粗气缸,再把蒸汽管改粗些,让蒸汽跑得更快。”
赵姬看着木轮转动的轨迹:“不如在蒸汽管上装个阀门?像水车的闸门那样,能控制蒸汽流量,想要快就开大点,想慢就关小点。”
“太后这主意绝了!”公输般抓起刻刀就在木模上挖了个凹槽,“就用青铜做阀门,开关时还能听见‘咔嗒’声,好记!”
接下来的两个月,军工坊几乎日夜不歇。赵姬隔三差五就来看看,有时蹲在炉边看工匠锻打气缸,有时拿着图纸和公输般争论管道走向。忽兰则派人从各地搜罗奇物——从蜀地弄来的坚韧麻绳,从百越寻来的耐腐木料,甚至从匈奴换来了整块的牛角,用来做活塞的轴芯。
又是一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工坊时,公输般猛地拉开闸门。只听“嘶——”的一声,蒸汽如白龙般冲进管道,粗如儿臂的活塞疯狂往复,带动着沉重的铁轮“咕噜噜”转起来,转得越来越快,竟连带着旁边的抽水机也“哗哗”抽起水来,水柱直喷丈高。
“成了!”公输般扔掉扳手,满脸烟灰却笑得开怀,“连续转了三个时辰,密封没漏,压力没减,这蒸汽机成了!”
赵姬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滚烫的气缸,又迅速收回:“能带动多大的船?”
“至少能拉三艘货船!”公输般指着铁轮,“这轮轴要是安在船上,再配上明轮,不用风帆不用桨,一日能跑百里!”
忽兰挠着头笑:“那以后运霹雳弹去东海,可就快多了。”
此时的御花园一角,却是另一番景象。赵姬带着小翠和三位公主,正围着个巨大的丝绸气囊忙碌。嬴阴曼踩着木梯,小心翼翼地往气囊边缘涂胶:“祖母,这丝绸虽轻,可缝得再密也漏气,刚才充了半袋烟,没一会儿就瘪下去了。”
赵姬拿着块麻布在火上烤了烤,烟气立刻顺着麻布的纹路散开:“得在里面衬层鱼鳔胶。让尚食局送些鱼鳔来,熬成胶涂在丝绸内侧,既能密封又不重。”
嬴诗曼蹲在地上,往竹架上缠麻绳:“这竹骨也太软了,刚才试着撑气囊,‘咔嚓’就断了两根。要不要换成铁架?”
“铁架太重,飞不起来。”赵姬摇头,指着旁边的毛竹,“用三年生的毛竹,削成薄片再用火烤弯,既有韧劲又轻便。让竹匠把接口处削成榫卯,比用麻绳捆结实。”
猫小统蹲在石桌上,看着她们忙得团团转,甩了甩尾巴:“系统提示:气囊体积需达到十立方米以上,热空气密度需低于外界30%才能升空。当前丝绸气囊仅五立方米,竹架承重不足,建议扩大尺寸并加固。”
赵姬听得仔细,对嬴季曼道:“去告诉将作监,再送十匹丝绸来,要最轻薄的那种。让他们按这个尺寸再做个大的,比现在这个大一倍。”
嬴季曼蹦蹦跳跳地跑了,嬴阴曼却指着气囊上的绳结:“祖母,这绳子怎么系才能让吊篮平稳?刚才试了试,歪歪扭扭的,怕是坐上去要翻。”
“像编渔网那样。”赵姬拿起绳子演示,“在气囊下方编个十字网,四个角各吊一根绳,汇总到吊篮上,这样受力均匀,就不会歪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吊篮得用藤条编,既轻又有弹性,落地时还能缓冲。”
小翠端来熬好的鱼鳔胶,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主子,这胶也太腥了,涂在丝绸上怕是……”
“腥也得用。”赵姬蘸了点胶往丝绸上抹,“等干了就不腥了。你看这黏性,能把两片丝绸粘得牢牢的,烟想漏都漏不出去。”
正说着,嬴季曼领着几个工匠扛着新的丝绸和毛竹回来了。“祖母你看!这是将作监新织的素纱,轻得能飞过墙去!”她展开丝绸,果然薄如蝉翼,阳光都能透过去。
“好东西!”赵姬眼睛一亮,“就用这个做内层,外面再罩层厚些的丝绸,又轻又结实。”
工匠们手脚麻利地搭起新的竹架,这次用的毛竹果然结实,几个人站上去都纹丝不动。嬴诗曼拿着针线,小心翼翼地把素纱缝在丝绸内侧,嬴阴曼则和小翠一起涂鱼鳔胶,空气中的腥气混着丝绸的清香,倒也不算难闻。
赵姬站在竹架旁,指挥着工匠调整气囊的形状:“口要收得小些,像个倒过来的葫芦,这样热气不容易跑。底部留个活口,用麻绳系着,想放气的时候解开就行。”
忙到夕阳西下,新的气囊终于初见雏形。巨大的丝绸气囊鼓鼓囊囊地挂在竹架上,像个雪白的巨人。嬴季曼兴冲冲地要往里面充烟,却被赵姬拦住:“等胶干透了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热气球啊,得一步一步来。”
猫小统跳到气囊上,用爪子拍了拍:“检测密封度70%,竹架承重达标,体积12立方米。明日胶干后充气测试,成功率约60%。”
赵姬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气囊,忽然笑了:“不管成不成,咱们总算把架子搭起来了。明日一早,咱们再来试。”
三位公主恋恋不舍地看着气囊,嬴诗曼小声说:“祖母,要是这球真能飞起来,咱们是不是能摸到云彩?”
“说不定呢。”赵姬望着天边的晚霞,“等它飞起来了,先让它带着咱们在宫墙上转一圈,看看咸阳城的全貌。”
晚风拂过御花园,吹动着未完成的热气球,丝绸气囊轻轻摇晃,像个迫不及待要展翅的大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