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
长街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
方一踏入城中,颜青离的身影招来无数百姓的视线,百姓们早已知晓神尊现世,却未曾亲眼见到,心生遗憾,不曾想……
神尊下山了?
百姓们脑中浮现的第一想法竟然是……
李门主人呢?
百姓们也没贸然上前打扰,一是畏惧神不敢,二是神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他们害怕,三是,神尊多半是出来玩,他们这个跪了,那个跪,多影响心情。
大部分百姓克制地收回视线,继续忙着自己的活计,小部分百姓的眼珠子几乎黏在颜青离的身上,神情各异。
颜青离知道百姓们从天幕得知她的身份来历,对于这些千奇百怪的视线毫不意外,她对这些注视也习以为常,多半是她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至于易容……
她从未想过要去遮掩自己。
沿街欣赏着繁华盛景,只觉这扬州城人真多啊。
路旁酒肆上飘着的旗子像是在挥手招客来,隔壁的花阁,漂亮姑娘倚着栏杆甩着手帕,阁中姑娘清丽的吟唱伴着琵琶声,如珠落玉盘从窗边传下来。
颜青离想,真好听。
又途经一茶馆,茶馆中央说书人轻摇着扇子,激情澎湃地说着江湖故事,那江湖主角她还认识——李相夷。
“李门主一柄少师平江湖纷争,惊才绝艳……李门主的深情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为天下人的表率,他曾扬言,此生情之所钟,唯有一人,为此他等了很久很久……”
颜青离的身影意外撞入说书人的视线中,那张脸见之不忘,说书先生手里快速摇晃着扇子,说话几乎是吼了出来,口中正在讲的李相夷事迹也变成了李相夷的夸夸大会。
他心道:
李门主,我很不经意地夸了哦。
可惜了,这次李门主不在,下次得当着李门主的面夸,这样才更好。说书先生的想法也是颜青离后来遇见的所有人的想法,他们全都十分期待着两人并肩逛街的那一天。
再当着李门主的面,不经意地夸一遍。
颜青离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而后快步离开。
她怎么下个山,耳边听到的还是……李相夷。
她又路过一个酒酿圆子的小摊,甜香扑面而来,小摊其实就是个小推车,摊子上摆放着一个个清雅的竹碗,还立了块小牌子,牌子上写着——
李门主的最爱。
老板口中不停地吆喝着:“酒酿圆子勒~~”
买酒酿圆子的顾客掏出……钱,反正不是金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颜青离正盯着牌子发呆,老板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很快做好一碗酒酿圆子,稍显紧张地送到她面前:“见过神尊,这是我家的酒酿圆子,请神尊尝尝。”
颜青离正想拒绝,那股甜味却直往她鼻子里钻,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她想了想,从金砖上抠下来一小块递给老板:“钱。”
老板看着偌大的金块吓得连忙摆手拒绝:“请神尊吃,不要钱。”
颜青离皱眉:“不行。”
颜青离执意要给,老板死活不收。
老板这才解释道:“其实,李门主专门跟大家伙交代过,神尊想吃什么,尽管吃,都记他账上,回头他来买单。”
顿了顿,又道:“李门主对神尊真好。”
说完,他笑了笑。
笑容憨厚。
跟尊弥勒佛一样。
颜青离板着的脸更板了。
“……”又是李相夷。
他是什么时候交代的?!
他怎么知道她会偷……不是,光明正大地下山。
她是下山来见世面的,见来见去,见的还是李相夷。
李相夷:……我是怕你来听曲儿,果不其然,猜对了。
老板说完就回去卖圆子了,颜青离捧着竹碗站在原地,她死死盯着这碗圆子,仿佛在死死盯着李相夷。
吃就吃!
吃穷李相夷!
还他来买单,买买买!!
她尝了一口,哇,太好吃了!
颜青离很快就吃完了,走到老板面前:“我还要一碗,记李相夷账上。”
见她喜欢,老板笑得更欢了,爽快道:“好嘞,神尊稍等。”
老板幸福地想着,看来他的牌子也能加上个神尊的最爱。
颜青离高高兴兴地捧着酒酿圆子继续逛街。
各式各样漂亮的糖人晶莹剔透,在朝着颜青离挥手,颜青离挪不动脚了。
糖人小摊离酒酿园子不远,方才颜青离和那个老板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老板笑呵呵开口,声音都不敢抬高,十分温柔:“见过神尊,要不要来个糖人尝尝?”
“好。”颜青离道。
颜青离是不知道糖人可以选花样,老板是紧张地忘了问,下意识用糖稀简单勾勒了李相夷的模样。
两人看着那个糖人,都呆愣了一瞬。
颜青离问:“这是谁?”
老板回答:“李门主。”
“……”糖人为什么还是李相夷?
老板眼珠一转,好话上场:“李门主丰神俊朗,面容俊美,江湖人人敬仰,是我们所有人的大英雄,来买糖人几乎都是画他的,隔壁的面人摊也是。”
他伸手示意:“神尊,您瞧。”
颜青离顺着看过去,沉默了。
就见面人老板笑着冲她点点头,面前一排排的李相夷,举着剑的,拿着花的,花花绿绿,宛若数只花孔雀在一个窝里开屏。
颜青离默默伸手,糖人老板有眼色地递上:“神尊的李门主,请拿好,在下明白,记李门主账上。”
颜青离张了张口想解释,又无从辩解。
是她的糖人,不是她的李门主。
李相夷!李相夷!李相夷!
颜青离直接咬了一大口,把糖人李相夷的半边脑袋都咬掉了,咯嘣脆地嚼着。
阴魂不散的李相夷。
颜青离一家小摊一家小摊逛着,买吃的,买玩的,买衣服,越逛越上瘾。
“记李相夷账上!”
“记李相夷账上!”
“都记李相夷账上!”
颜青离手里摇晃着拨浪鼓,眉目欢喜,正巧从四顾门不算暗桩的暗桩门前经过,店内老板见到她,吓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乖乖,真给门主猜对了。
他急忙写好纸条,绑在信鸽腿上,往空中一扔,信鸽往四顾门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