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凭朱松的意愿。
他心情好时,或许能多制作几套;心情不好,则一套也无。
那些渴望此瓷的藩王,若运气不佳,只能望洋兴叹。
更有贫困者,舍不得花费巨资购买这等昂贵瓷器。
譬如北平的燕王朱棣,资金多用于军备,要他斥巨资购买茶具瓷器,实属奢望。
归根结底,还是囊中羞涩所致。
赠送此套王族瓷器,绝非小事,而是厚重之礼。
宁王朱权与魏王朱允熥收到此礼,定会心生欢喜。
至于朱允炆心中所想,唯有他自己知晓。
……
应天府皇宫内,东宫的朱允炆与朱允熥虽已封王,拥有封地,但朱元璋似乎无意让他们即刻前往封地。
即便朱允炆已十七,朱允熥亦十六。
或许在朱标去世前,他们都不会离京。
朱元璋希望在朱标生前,两子能多陪伴左右。
至少,要送他最后一程。
封王后,朱允熥更渴望早日前往封地,如此便不必再看吕氏与朱允炆脸色行事。
尤其是朱标尚在人世之时。
一旦朱标离世,他不敢想象这对母子会如何待他。
反观朱允炆,被封吴王后,整日心事重重,连书都读不进去。
这让一直教导他的黄子澄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
以往尚可指望吕氏,如今却不同了。
当下吕氏,状态较朱允炆犹甚,神思恍惚,若失魂魄。
言谈半晌,于她如无物,未曾入耳。
其内心震撼,源自朱标昔日一言,至今仍惊魂未定。
“母亲!”
朱允炆复至吕氏身旁,呼唤无果。
兄弟离去后,父母间密谈何物,他全然不知,吕氏亦未曾透露片语。
朱允炆心绪难安,渴求自吕氏处觅得慰藉与鼓舞。
然所见吕氏,精神萎靡更甚于他,颓废之态,令他愕然。
朱允炆素以吕氏马首是瞻,此刻如失依靠,心绪更添惶恐。
“母亲,您究竟何以至此?”
望吕氏空洞目光,消瘦面容,朱允炆满心焦虑,急切相询。
“允炆……”
吕氏似自沉思中惊醒,望向朱允炆,唇动又止。
“母亲,请勿如此,若不可为,便不争了!”
“孩儿非那位置不可,但不能失您啊,母亲!”
朱允炆搂紧吕氏,惶恐劝慰。
“不争了?”
吕氏闻言,竟莫名而笑,笑容中透着一丝阴冷,乃至狰狞。
猛然间,一记耳光清脆响亮,落在朱允炆脸颊,几使其踉跄。
“母亲,何故打孩儿?”
朱允炆捂脸,痛楚难掩,难以置信地望向吕氏。
自幼至长,纵有错,吕氏亦未曾动手,此番仅因劝说,竟遭掌掴,实非所料。
“你可明白,我为你争取那位置,付出了何种代价?”
“这些年,我倾尽心力,只为让你有朝一日能坐上那高位,你现在却说不争了?!”
吕氏面容近乎扭曲。
她做梦也没想到,朱允炆竟如此胆怯。
难道她往日的教诲,皆化为乌有?
“母亲,您别激动,究竟怎么了?”
“我真的不想争了!”
“皇爷爷已封我为吴王,赐我苏州封地。”
“我去苏州做个闲散王爷,此生也挺好。”
“我只想一直陪在母亲身边,一辈子孝顺您!”
望着吕氏近乎疯狂的模样,朱允炆心中惊惧,连忙劝慰。
“哈哈哈……朱允炆!”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你可知道,我为你争那位置,甚至可能被你父亲要求殉葬!”
“你还想当闲散王爷,一辈子孝顺我?”
吕氏气得大笑,笑容狰狞,言语间让朱允炆心底生寒。
殉葬!
父亲竟要让母亲殉葬?!
“不!这不可能!父亲绝不会如此绝情!您是我的生母,他不会让我失去母亲的!”
朱允炆震惊之余,焦急万分。
一想到吕氏可能离他而去,他彻底慌了。
“怎么不可能!”
“你不知你父亲多狠心!”
“在他眼中,只有那些藩王兄弟,从未将我这位太子妃放在心上!”
“他只需在你皇爷爷面前提一句,以你皇爷爷对他的宠爱,我定会出现在太子殉葬名单上!”
吕氏冷笑,语气中满是不屑。
朱元璋极度宠爱儿子朱标,吕氏深信,若朱标要求她殉葬,朱元璋定会不遗余力满足儿子临终这一微小愿望。
确实如此!
将她列入殉葬名单,对朱元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此刻,朱允炆震惊当场,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为何会如此?
难道真是为了那皇位?
不争不行吗?
“不!我绝不会让母亲为父亲殉葬!”
“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实在不行,我就去求皇爷爷!”
“皇爷爷最疼我,定会看在我的份上放过母亲!”
“对!我现在就去求皇爷爷!”
朱允炆愣神片刻,猛然惊醒,在吕氏愕然的注视下,转身冲向殿外。
御书房里,朱元璋正审阅奏折。
“皇爷爷……孙儿允炆求见!”
“放我进去!”
“我要见皇爷爷!”
“……”
外面的喧闹让朱元璋皱眉。
他听出是朱允炆的声音。
自模拟过朱允炆的人生后,朱元璋对他失望至极。
以往,他还会常去东宫看望朱允炆。
但近一年来,除了朱标病重时,他几乎未踏入东宫半步,有事也是让朱标前来。
他不想与朱允炆过于亲近。
非是他心狠,若朱允炆不适合为皇太孙,疏离或许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因此,这一年来他们少见,即便见面,也少有交流。
“让他进来!”
朱元璋暗自叹息,他感受到了朱允炆话语中的恐慌,最终心生了怜悯。
“皇爷爷!”
“求您开恩,别让母亲为父亲殉葬!”
“孙儿愿意去就藩当王爷,只求能带着母亲一同前往,望皇爷爷成全!”
朱允炆一进门便跪倒在地,连连向朱元璋磕头。
朱元璋紧盯着朱允炆,空气仿佛凝固,朱允炆吓得不敢抬头。
“罢了,我答应了。”
朱元璋终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对于让吕氏陪葬之事,本不过是在名单上随手添加,但看着眼前的朱允炆,他心软了。
“谢皇爷爷!”
朱允炆满心欢喜,连连磕头致谢。
朱元璋正是被朱允炆的孝心所打动。
血缘亲情,终会淡去。
若朱标为帝,必不会削藩,因那些藩王是他的亲兄弟,一同长大的手足。
而朱允炆不同,他与那些藩王叔叔无此亲情纽带,或可轻易割舍。
如那与他一同长大的湘王,最终又落得何种下场?还被赐了恶谥!
但吕氏毕竟是他的生母,朱允炆终非冷血之人,吕氏在他心中,犹如天一般重要。
朱允炆满怀感激地离去,朱元璋望着他孤单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毕竟是他的亲孙子,他又怎会不心疼?
但朱元璋深知,他不能心软,有些事必须为之,此刻越心疼朱允炆,日后朱允炆的境遇或许越惨。
做一辈子逍遥王爷,或许也挺好。
只盼他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朱元璋轻叹,此时王琛从外走入。
“陛下,消息恐怕难以隐瞒了。”王琛神色不安地向朱元璋低语。
朱允炆此番动静甚大,周遭的宫女太监皆已知晓,恐怕不久整个皇宫都将传遍。
“那便不必隐瞒了,你亲自去太子那里通报一声。”朱元璋淡然处之,挥手示意。
众人皆知也好,如此对外释放的信号更为明确,免去朝臣们的无端猜忌,使他们收敛杂念。
然而,后续的连锁反应仍在持续。
消息首先传至东宫。
朱允炆未在读书时间出现,黄子澄焦急寻找,发现他神色恍惚而归,额头血迹斑斑。
黄子澄惊愕万分,急忙询问,但朱允炆不予理睬,径直去找吕氏。
随后,黄子澄得知朱允炆闯入御书房,恳求朱元璋放过吕氏,一时呆立当场,满心困惑。
与此同时,正在宫外考察蜂窝煤厂的朱标接到王琛亲传的消息,脸色骤变。
他本希望两子能留在应天府陪伴他至生命尽头,而后再赴封地。
然而此事一出,他无法再留二子,尤其是朱允炆。
吕氏!
皆是因她而起!
若非她,何至于此?
朱标气得脸色铁青,当即搁置一切返回皇宫。
“儿臣参见父皇。”
朱标很快来到御书房,直面朱元璋。
“标儿,朕已答应允炆,此事就此作罢。”朱元璋洞悉朱标来意,直言不讳。
“儿臣明白,夫妻一场,儿臣亦非无情。
只不过……”
“儿臣恳请父皇,让这两个孩子去就藩。”
朱标迟疑片刻,随即向朱元璋跪下恳求。
朱元璋听后一愣,旋即领悟了朱标的忧虑。
朱标担忧吕氏不死心,会继续怂恿朱允炆生事。
这是要提前解决这两个隐患吗?
其实,朱允炆与朱允熥已到就藩之年,直接前往封地并无不妥。
朱元璋想让他们多在应天留两年,仅是因朱标的缘故。
“好吧,你的儿子,你自己安排。”
“至于太子妃,就说她去苏州为允炆筹办婚事。
回头我们在朝中为他挑选佳偶,让他们在苏州完婚。”
朱元璋最终应允了朱标的请求。
事已至此,不如痛下决心,一次性解决。
加之他与朱标即将前往汉中府,若朱允炆母子留在皇宫,天知道他们会冲动做出何事。
朱允炆或许没那胆量,但吕氏就难说了。
这个女人,心机深沉。
于是,当日又一道圣旨震撼朝野。
刚封王不久的朱允炆和朱允熥,即将就藩。
一时间,满朝文武愕然。
封王与就藩截然不同,性质迥异。
老爷子此刻急于让两位皇孙就藩,更加证实了某种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