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则完全愣住了,满心的困惑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的思绪一片空白,仿佛大脑的处理器突然被过载的信息冲击,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那只被抓住的手腕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陌生——那不是人类肌肤的温度,而是某种生物甲壳的奇异质感,坚硬而粗糙。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那是一种非人的、纯粹的力量,像一把精巧的工业钳,稳稳地锁住了她。
她的挣扎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如同试图撼动一座扎根于地底的铁塔。
“唉?你认识我……?”她皱着眉,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
她努力在记忆的每一个角落搜寻这张脸,她的记忆库中,从未有过这样一张面孔。
“我好像一直都在公司里的,你怎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由于手腕上的疼痛,也是源于这种被陌生人以如此激烈方式“认出”的恐惧。
她的话没能说完。
对面的男人,格里高尔,似乎从她这纯粹的、毫无伪装的疑惑中得到了最终的确认。
他眼中的光芒,瞬间褪去,仿佛燃尽的火柴,只留下一缕青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的疲惫。
那不仅仅是身体的劳累,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怠。
他猛地松开了手,动作快得像被灼伤。
那只非人的虫臂被他迅速藏回身侧,仿佛它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耻辱。
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正常的手盖住了它,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自我厌恶与防备。
“抱歉,”他低下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沙哑而低沉,像被砂纸磨过,“我是格里高尔。”
也不知道是在抱歉什么,海拉站在一旁,冷静地分析着。
是抱歉突然的抓握?还是抱歉自己过激的反应?亦或是……别的什么?
而尤莉则是下意识地揉着自己被捏得有些发红的手腕,那微微的刺痛感,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接触的力量悬殊。
虽然他口头上是在为自己先前的失礼——也就是突然抓住一个陌生人——道歉,但海拉敏锐地察觉到,那声简短的“抱歉”里,包含的东西远不止于此。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歉意,那里面似乎有失望,有释然,有对眼前这个“错误”的愧疚,甚至还有一丝……悲伤。
格里高尔没有解释,尤莉也没有追问。
这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有力,它像一道无形的墙,将格里高尔与她们隔离开来,让他独自沉浸在那个只有他自己才懂的世界里。
片刻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罗佳也再一次走了下来,她似乎是想确认格里高尔的情况:“格里高尔,你……”
下一瞬,她的目光落在了尤莉身上,话语戛然而止。
海拉能清晰地感觉到,罗佳的惊讶不亚于刚才的尤莉,但她的惊讶中更多的是好奇与探究。
罗佳的眼睛迅速在格里高尔和尤莉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一个突然出现的变量。
很快,她凑到格里高尔身边,压低了声音,她用手指悄悄指向一直低着头的尤莉,小声说道:“这个不会是克隆人之类的吧?你看她,长得……”
格里高尔听后,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尤莉身上,但这一次,那眼神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审视。
他仿佛在透过尤莉,看着一个遥远的、不存在的幻影。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她只是个普通人,被克隆的概率不大。”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了“普通人”这三个字上。
这简短的判断,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让整个事件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和扑朔迷离。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又在为什么而失望?那个他真正要找的人,又是什么样子的?
他避开了尤莉探究的目光,转而面向罗佳,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遗忘、却又被强行挖出的冰冷事实。
“她大概是脑叶公司员工那个时期的尤莉……”
尤莉的困惑更深了。
一个人,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感觉比被陌生人抓住手腕还要诡异,她张了张嘴,想问“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她本能地觉得,此刻的追问可能无法得到答案,反而会揭开什么不该揭开的盖子。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空气再次变得粘稠,充满了未解的谜团和无声的叹息。
罗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令人不适的沉默。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氛围。
“咳咳,那个……尤莉啊,”她刻意拖长了尾音,脸上挤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仿佛在推销什么商品,“考不考虑跳槽?”
“跳槽?”
尤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她对现在的工作虽然谈不上热爱,但至少熟悉、稳定。
然而,就在拒绝的念头涌上舌尖的瞬间,一个声音,一个命令,如同烙印般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是主管的声音。
“……如果碰到有人叫你和他们一起走,就同意。”
主管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尤莉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景:主管背对着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他似乎在和什么人对话。
她只瞥见一抹转瞬即逝的紫色衣角,像一朵幽暗的紫罗兰,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
主管为什么要下达这样奇怪的命令?
那个穿紫色衣服的人又是谁?
这些问题她从未想通过,只是将这条指令当作了众多工作条例中一条最古怪的一条。
于是,在罗佳期待的目光下,尤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罗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太好了!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边狱的专属吉祥物了!”
“吉祥物?”尤莉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到时候,”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我可以教卡戎看地图吗?”
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愣住了。卡戎?是谁啊?
她为什么要教她看地图?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都感到困惑。
片刻的空白后,她茫然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奇怪……我前面说了什么?”
就在尤莉表现出这种记忆断层的瞬间,海拉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并非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她那独特的感知,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景象。
那不是幻觉,而是一段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样啊……”
海拉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
她看见了……那被金苹果吞没的尤莉。
死亡的命运,似乎被改变了?
海拉只是看着他们一起走上巴士,随后离开。
海拉继续等了片刻后抬起了头看着那熟悉的护甲。
“果然又是你啊。”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收起了那地上的“卵”。
随后又给了海拉几份巧克力便转身离开。
也是呢……
海拉想了想,除去早期是攒起来一次性给的巧克力,然后剩下的都是海拉镇压完成回收的时候给。
但偏偏那个尤莉和不知道一样,想来主管应该就没打算让她回去吧。
海拉默默打了个哈欠,嗯……感受到了很熟悉的气息,大概率前辈已经来了……
“天黑了……先……”
话未说完海拉便睡了过去,怨灵们依旧只是叹了口气,一只抱起她一路飞回那间小房子,剩下的去别人家顺个床垫。
对了,顺带一提,他们靠石头剪刀布决定的,赢了的抱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