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仰头望着空中而来的黄灵仙,皆是惊疑不定。
唯独武侯,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扫了一眼,便又垂下目光,显然对这群忽然现身的“高人”毫无兴趣。
很快,黄灵仙率弟子们落至地面。
他身姿轻盈,脚尖似未着地,地面却泛起一圈微光涟漪,如水波荡漾。不知这是故弄玄虚,还是他真修得仙道,自带法力异象,总之让众人暗暗称奇。
黄灵仙扫视四周,目光在一张张狼狈、血污、惊魂未定的脸上掠过,他似笑非笑道:“一群凡夫俗子,争名逐利,刀兵不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真是可悲。”
说罢,他迈步走向武侯,原本那副仙风道骨、不染俗尘的模样,到了武侯面前,却收敛锋芒,变得恭敬了。
此刻,几名神府高手在周围清理,他们都竖起耳朵,想听黄灵和武侯说什么,回去也可以邀功。
结果黄灵仙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像是无意。
拂尘丝缕舞动间,几道无形罡气激射而出,悄无声息地掀翻了那几个家伙。众人只听几声闷哼,那几人便翻倒在地,当场昏厥。
黄灵仙随即转回身,目光落在武侯脸上,神色温和,眼中却涌出一股近乎炽热的敬意:“侯爷,您……可还记得我?”
武侯闻言,再度打量了他一眼,眉头微蹙,神色间露出几分疑惑,似乎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黄灵仙微微一笑,温声道:“晚辈太苑仙殿黄灵仙。侯爷昔年纵横江湖,风采冠绝天下,晚辈那时候就仰慕侯爷。可惜那时我闭关修炼,未能追随侯爷,鞍前马后,实乃此生憾事。四年前,晚辈还到此拜访过侯爷。那次尊夫人和令郎都在场。令郎虽然年少,但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我还送了他件礼物,不知侯爷……是否还有印象?”
武侯听罢,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真的记起了,还是不想让对方难堪。
黄灵仙摆了一下,两名女弟子恭敬走上前来。
这两名女弟子,都青春美丽,身段窈窕。
个高些的叫清霜,丰润些的叫晚露。
清霜手中抱着一坛封得严实的酒,晚露则捧着几副古怪却精致的猪八戒面具。
黄灵仙向武侯微笑道:“侯爷,这坛酒,是八十年陈的桂花酿,我花了不少心思才寻到的。这几副猪八戒面具,也皆由上好材料精制而成,每一副神情皆不相同,各有妙趣。”
这两件礼物,黄灵仙也是用心了。
四年前,黄灵仙从武侯之子口中得知,武侯年喜欢起了桂花酒,而且对猪八戒面具格外偏爱。
武侯之所以喜欢猪八戒面具,是因为他昔年有一位挚友,名唤望归来,平日喜欢戴猪八戒面具。所以武侯对猪八戒面具有情结。
猪八戒之像,也成了武侯心中一份难得的慰藉。
武侯接过面具,果然神情微动。他细细打量这些面具:有的咧嘴傻笑,有的怒目圆睁,有的翻眼吐舌,全是憨态可掬,神形兼备。
他唇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
随后,他又将鼻子凑近那坛封泥未启的酒坛,轻轻一嗅。尽管封口尚在,武侯以其修为,已能分辨出那股幽然馥郁的桂花香。
这一下,他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欣喜,显然对两分礼物颇为满意。
他接过酒坛,道:“你倒是有心了。只是我夫人和儿子此刻不在,不然还能留你吃顿便饭。他们不在,我也就不留你了,你自便吧。”
武侯意思——礼物我收了,你可以走了。
黄灵仙听到“自便”二字,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满意的光。
他含笑拱手:“晚辈此番特意前来望人山,便是为了拜见侯爷一面。如今得见,已是心愿已偿。此地山川灵秀、气象万千,那我就‘自便’好好欣赏一番。”
武侯道:“去好好欣赏吧。”
得到武侯允许,黄灵仙很高兴,便向武侯告辞。
随即,他脚下青光流转,整个人便升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他的八名弟子,也都身形飞掠而起,跟随在他身后。
黄灵仙临走之前,声音自空中悠然传来,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清理完现场,立刻滚出望人山。若再敢打扰前辈清净,我黄灵仙绝不答应。”
这句话字字清晰,仿佛直落入每个人心底,无人敢轻视黄灵仙所言。
黄灵仙的声音,也把陷入尴尬与茫然中的欢喜惊醒了过来。
她脸颊通红,耳根发烫,一指云小天,羞恼地“呸”了一声,气鼓鼓道:“云哥,你太不要脸了!等见了猫哥,我一定告诉他去!”
此时,云小天和笑面罗刹早已手忙脚乱地把衣裳穿好。衣着在身,云小天恢复了几分镇定,脸皮也迅速恢复成厚若城墙。
他立刻反手一指笑面罗刹,振振有词道:“是她!是这个淫妇趁我神志混乱,强行与我……唉,我是被她害苦了啊!我这一世英名,可就这么毁了!”
此言一出,四周天机神府的人更是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当场把他抽筋扒皮。
可碍于武侯仍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咬牙切齿。
欢喜则转身就朝武侯奔去。
云小天一见,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紧紧贴着她不敢走远,生怕下一刻神府众人便群起而攻,将他剁成肉酱。
毕竟,他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干”了笑面罗刹,这等于“干”了天机神府的脸。
笑面罗刹也趁机到了自己阵营。
欢喜走到武侯身边,轻声道:“爷爷,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回家吧,孙女给你做好吃的。我做的饭可好吃了呢。把我朋友们也带着,让他们烧火劈柴。”
旁边的云小天赶紧道:“我劈的一手好柴,李愚挑的好水,蒋冲烧的好火。”
欢喜实则是想借机脱身,只要能跟着武侯回家,那便如同躲进了“保险箱”,再不惧天机神府的人了。
可武侯这次却没有露出先前那般温和的神情,眼神竟多了几分疏离与冷淡。
他缓缓望向欢喜,眉头微蹙。
原来,武侯的儿子不过二十出头,怎么也不可能有一个像欢喜这样的大女儿。
他记忆混乱、时而清醒,先前误信欢喜是“孙女”,实是受她言语引导,所以受骗。
先前黄灵仙夸武侯儿子“年少有为”,点醒了他,让记起了儿子的年纪,也就识破了欢喜的谎言。
武侯没有当众发作,旋即传音入密,对她道:“我儿子比你大不了几岁,怎会有你这般大的女儿?你骗我,按理该罚。但你也是形势所迫,我便不与你计较。以后,不许再叫我爷爷。”
欢喜脸色微变,却没有开口,只是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武侯终究没有怪罪她,除了体谅她的无奈,还有他心中对欢喜竟莫名生出几分怜爱之意。
那份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在武侯监督下,众人把现场都清理干净。
就连地上血迹也铲去,所有尸体也都移到一边,准备带走。
武侯满意点点头,再不说话,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那几副猪八戒面具,朝森深处走去。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入武侯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