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本来激战的双方见到如此诡异叠尸画面,顿时都停下打斗。
此刻,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那座被叠起来的尸墙。
不要看小看将尸体一具摞着一具叠起来。若是搬尸体搬动放好,再搬一具尸体放上,这样叠的话容易。但是隔空从地上吸起尸体,又从空中抛下,将尸体整齐叠在一起,还这样稳固,而且还不见其人,这就让人匪夷所思。
风吹过,桂花香依旧,但是却被这尸墙衬得骇人。他们觉得,这天地之间,仿佛正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叠着尸墙。
众目睽睽之下,那些尸体竟还在被一具一具地吸起,宛如受了某种不可抗拒的牵引力,缓缓腾空、稳稳坠落,层层叠加。
人们甚至开始在心中默数。
一具……两具……五具……十具……,最终, 尸体叠了十七具!
十七具尸体,分毫不差地叠在一起,血迹斑斑,形状各异,却都稳如磐石,不倾不塌,仿佛被无形之力钉死其上。
就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之中,一个声音忽然幽幽响起——
“十七个……当年,你却能叠十八个。”声音低沉悠远,似在回忆,似在倾诉,带着一缕淡淡的叹息。“人间世无双,不见叠尸人。八戒,我真的想你,世上再无人像你那般有趣了。”
语中既有缅怀,又带惘然;是怀念,更像是轻轻自语,带着一种对亡者的温柔与不舍。
但最让在场众人骇然的,不是这话语的内容,而是——这声音,竟无从辨位!
有人以为来自林间,有人却听得像是从脚下土地中钻出。有的人侧耳倾听,却仿佛那声音正从身后灌木丛,甚至连石头缝隙、树干之内,似乎都在有声音传出。
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没有一个人,能确定那声音的出处!
那声音,就像是从“天地之间”响起,笼罩四方,渗入骨髓。
由此可见,此人修为,已臻登峰造极,近乎不可想象的境界!
这一刻,众人心头骤寒,背脊发凉。
连天鬼、地幽、两个老魔头,都心里发毛。
突然,那个声音语气骤变。
变得不满,甚至有些愤怒。
“好好的桂花谷,如此美景,你们却大煞风景。现在,把此处清理干净,一点血迹都不能留下。带着这些尸体离开!不然,把你们也叠起来!”
声音中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
双方的人各自面面相觑,现在血腥狼藉,要是按自己人要求清理,那得把沾血的泥土也挖起带走。
显然,他们做不到。
最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的人是欢喜。
眼见场中众人仍愣在原地,这丫头趁机“加戏”。先前她虚张声势吓唬天鬼,如今这诡异局势竟正合她心意。
只见她眼睛一亮,作势惊喜万分,拍起手掌。
“我家人来了!你们都别走,把这里清理干净了再滚!不然,都打死了叠起来!”
说完,喜儿又朝天鬼骂道:“比鬼都难看的老东西,还想打本姑娘的主意?你连头母猪都配不上!”
天鬼脸色顿时铁青,气恼之极,但是眼下这诡异情形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声音传入他耳中,仿若贴耳低语。
“我是斗笠人。这丫头是在唬你,给她点教训。”
天鬼一怔,随即眼中闪过阴毒之色。
给天鬼传音之人正是天影子。早在第一具尸体落在场中时候,他便已抵达,却始终隐身暗处,静观其变。
所发生的一切也让天影子震惊至极,以他的修为,竟然也难听出对方声音到底是从哪传来的。
但是天影子见多识广,他想起了一种神秘的传音武功,叫——天音搜魂术。
只不过这门神奇的传音武功,有二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了。
为了一探究竟,天影子便让天鬼趁机试探,也引出神秘的人“叠尸人”。
而所有人,无论天鬼、地幽,还是公孙清、杨恢,都曾接到命令,斗笠人在场时候,便听斗笠人吩咐。
再加上欢喜刚刚骂得又狠,天鬼简直怒火中烧!
只听“唰”的一声鬼啸,天鬼骤然纵身而起,身影化作一道黑影扑至欢喜头顶。他张开右爪,五指如钩,闪烁青黑死气,就抓向欢喜!
此刻欢喜身旁有李愚、云小天、名东庭勇士。但是他们仍沉在尸墙带来的震惊中,面对天鬼骤然发难,都竟来不及出手阻挡!
欢喜更是发出一声惊呼。
但是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众人震惊,更是让天鬼差点崩溃了。
此刻,一堵无形气墙横亘在天鬼和欢喜之间。
天鬼那一爪抓在无形气墙上,再难进一寸,随即“轰”地一声,震声如雷,气墙反弹,天鬼被震的身体颤动,人也倒飞而出。
天鬼赶紧收住身形,落在地上。虽然他未受重伤,但是惊魂未定,面色极其难看。
众人皆惊,就连隐藏在暗处的天影子也惊震不已。
欢喜还处在懵懂中,她都不知道天鬼为什么突然倒飞出去。
“一把年龄了,竟然偷袭一个武功平平的女娃,真是卑鄙无耻!若是换作以前,定杀了你。”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但是这次,人们听出声音方位了。
因为这次“叠尸人”故意让他们听出。
所有人立刻将目光投向桂花林,
很快,一位老者从桂花深处缓步而出。
老者看上去六十四五模样,削瘦挺拔,面容清矍,一双眉眼温润淡远,眼神中却隐约浮着一层薄雾般的迷茫。
他穿着一身青色布衣,干净得体,脚踏一双普通布鞋,鬓发微霜,神情淡然,整个人有一股万物不侵的沉定之气。
他不曾怒目,也未开口,更未释放一丝杀意。但随着他越走越近,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弥漫过来,如潮水般笼罩了众人。
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连自己都没察觉。
老者走出桂花林,他驻足,负手而立,眼睛一扫众人,思绪却不知在想什么。
几片桂花落满肩头,此刻,老者整个人透出一种久历世事后的从容,那是一种被时间洗净铅华的沉静,仿佛这天地间,再无一事能令他动容。
他就这样静静站着,却仿佛给让万山皆低头,万物皆沉默。
这一刻,没有人再敢说话。